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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7章 彻彻底底
 语声未落,一条匹练银光如神龙矫矢“飕!”破空飞出,长如连索的风刃一气将三人的脑袋扫落“咚咚咚”滚落在地,无首的残躯却还奔出数尺,才搐着倒下。

 来人一收银练,跨入高槛,却是一名两颊瘦削、面色青白的锦衣高汉,带饰青玉,神情冷漠,对杀人断首一事无动于衷,自然得像是呼吸喝水一般,正是金环谷四名玉带高手之一的“云龙十三”诸凤琦。

 “凤爷辛苦了。”鬼先生抱拳微笑。诸凤琦只认得他的声音,今还是头一回见他陆琏,眉毛都没动一,拱手还礼。

 “这般货,难说辛苦。”自行落座,只瞥地上一眼,旋即坐正,堪称目不斜视。鬼先生命人将麻福拖出堂去,双掌以贯钉钉死在木架之上,吊起示众,俟其自毙。

 用刑期间,惨叫与钉锤声不绝于耳,天罗香诸女无不出痛快的表情,那些曾动念的金环谷豪士则铁青着脸,暗自庆幸未逞一时之快,死前还要受这些零碎苦头。

 奄奄一息的孟庭殊被抱上阁楼料理伤患,诸女虽未必服气,但悲愤之情略减,鬼先生已安排蚳狩云向众人布达,此际多说无益,让人将教使们先行软,饥寒衣尽量供应,严豪士扰侵犯,暂作权宜。

 林采茵回过神来,抚着微红的面颊站在一旁,鬼先生也不理她,径对众人道:“今夜一战功成,本该大肆庆祝一番,不想小人坏事,只能未赏先罚,实非我所愿。

 我说啦,天罗香皆是我之门人,岂有欺侮自家人的道理?接下来,才是真正的余兴节目。”目光扫往一侧,怡然笑道:“二掌院,这便轮到你啦!烦请你起身上前,来给诸位看看可好?”

 耿照还未睁开眼睛,难以想象的疼痛几使他再度昏厥过去。浑身上下每肌束,仿佛被烙铁炙融了、烫焦了。

 而后又一节一节卜卜有声,挤溢得脆裂开来,风片片崩解…在失去意识以前,他只记得自己极力护住头脸下等要害,免得在纷至沓来的踢踹间遭受重创。

 但是这样的肿疼痛扔远超过他的预期,并且随着只觉次第复苏,不断向上堆叠积累,每当他觉得忍耐力已至极点、行将崩溃,疼痛却总能筑出一堵超越想象的新高,再次将他拉上另一个全然陌生的层次…

 哗啦一响,冰寒刺骨的夜凉水兜头泼落,水珠刺进肌肤绽开的无数大小裂创,终于痛得耿照忍不住张嘴“啊…”短短一声吐颤,微分的嘴却像生生撕开黏合的血一般,疼得他眼角迸泪。

 咸涩的泪水自破碎浮肿的眼皮渗入,少年难以自制地扭动起来,宛若涮过沸水的活虾。“…醒了,醒了!”周围的鼓噪声如在他颅内擂着战鼓,每一丝震颤都令他反胃呕吐。

 但意识一旦清醒,超越感官之上的直觉则醒得更快,要不多时他便想起自己失陷金环谷众人之手,是鬼先生将自己彻底击倒,苏姑娘也被抓了,还有染红霞…

 他剧烈呛咳起来,忍痛突出一口血污,睁开眼睛环伺四周,见苏合薰倒在一旁的太师椅中,睁着一双清冷的妙目睇来,似是动弹不得。

 二朝思暮想的红衣丽人,则俏丽身前,拔、腿修长,身姿仪态说不出的曼妙动人,染红霞强忍着眼泪不示弱,却仍在他睁眼的刹那间溃堤“呜”的一声掩口缩肩,左臂环,窈窕的娇躯不住轻颤。

 “没…没事了。别…别哭…”他忍着剧痛,艰难地翕动嘴,试图抚慰一人,才发现干哑肿的喉头全然发不出声音,连咽口水都痛得像千针攒刺,只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染红霞的泪水个不停,他知道她绝不软弱,无论面对何等难关,总能坚强面对…

 但他渐渐明白了,她为什么这般心痛了。明明上半身各处无不痛得他死去活来,部以下却无知觉。非是不会痛,而是像不存在似的,根本无从痛起。他依稀记得鬼先生落腿如斧,重击了他的脊龙骨,该不会…该不会是被斩了,下半身空空如也,才不知疼痛吧?耿照想着,自己也差点笑起来。

 这一切如果是噩梦的话,能不能一霎眼之后,便即醒来?但真正的噩梦,现在才刚开始。鬼先生的身影忽从染红霞背后闪出,个头却比印象中缩小许多,耿照愣了一下才会过意来,原来他是站在远处。鬼先生变戏法似的亮出一团鲜血淋漓的块,冲他笑道:“恭喜你啊耿典卫,你这话儿我们每个人都拿着比了比,没一个大过你的,可惜啊!早知就不切你拉。”

 耿照纵使视线模糊,也认得出那是团割下的物,悚然一惊,挣扎着低下头,却听周围一片轰笑,染红霞不及抹泪,回头怒道:“你胡说什么!”耿照的衣衫虽污损破烂,惨不忍睹,却系得好好的,自是鬼先生拿麻福之物相戏。

 这一试之下再无疑义,耿照不仅龙骨被断,下半生再与站立无缘,遑论跳跃行走,恐怕连腿直觉亦失,成了个不折不扣的摊子,凭他在阿兰山上何等风光、力战李寒邵咸尊威震天下,此生之余“废人”两字相傍,什么英雄聊得都成梦幻泡影,点滴不存。耿照忽然惊恐起来。他自有生,最得意的便是跑得比人快、跳得比人高,内力没了可以再练,体内有个功深渊再也使不了武功,但他还能是个不错的山樵猎户,不管干什么都能养活自己,养活亲爱的家人与女眷。

 但…半身不遂?这要如何管照红儿、宝宝,他年迈的老妇以及龙口村和影城的两位姐姐?他挣扎起,但动也不动、仿佛与心识的联系全被切断的下半身,却令他浑身如坠冰窖,从头冷到较低…

 但如今连脚底他都感觉不到,视线所及,瘫在地上的是两条宛如了棉絮套上靴的假肢,半点“活生生”的感觉也无。

 鬼先生已当他是桌椅几凳一般,目光扫过却看不入眼,专对染红霞道:“二掌院,跟男人呢,起码得挑个有用的。就不说这个幸不幸福了…”随手扔掉物,正道:“还得替她把屎把,啧。

 你忍得三年,忍得了三十年么?你虽是破鞋,所幸还有几分姿,很多男人可选的。这个…啧啧啧,我看就算了罢?”

 染红霞面色惨白,咬牙眦目,冷冷道:“行走江湖,部分黑白正,能立身服人者,只讲‘情义’二字!有情有义,才有江湖。你莫逞嘴上之快,有什么条件,爽快说了罢,不违侠义道、不悖良心之事,我能为你做到。否则,死有鸿泰钧之别,你未必便能威胁了谁!”

 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不卑不亢,在场许多人不对她收起轻视,心中暗暗点头,料想江湖恩怨,至多是引刀一快,身死酬仇,主人既已占尽便宜,要杀要剐也好干脆些,图些嘴上便宜、零碎折磨,既是折辱了这等飒身姿,也未免太无器量。

 “爽快!”鬼先生竖起了大拇指。“那我便直说啦。二掌院,我要你的人。”虽然早已想过这种可能,但亲耳听闻时,染红霞仍忍不住白了雪靥,身子微晃,若非苦苦撑持、不肯下人,说不定便晕厥过去。耿照依稀听得,发出嘶嘎瘖哑的“呜”怒吼,只可惜动弹不得,鬼先生连瞧都懒瞧一眼。

 染红霞见得爱郎的惨状,心中酸楚,心想若能换得他平安出谷,及早延医治疗,便迫不得已委身于贼,恐怕也要忍耐。

 正自柔肠百转,忽听鬼先生笑道:“啊呀,二掌院是不是误会了?我不是要你献出身子,供我取乐,等着我临幸的女子,都能绕平望都外城墙几匝了,实轮不到二掌院委身。”说着笑容一敛,冷冷道:“我要你做的事,不管违不违侠义道、与良心有无关连,只要我说了,你不但得做,还得做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不留一丝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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