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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8章 名为赴任
 笑了一会儿,又道:“听你一说,这位符家妹子也是苦命人,子颇义烈,教人好生相敬。我瞧她是真心欢喜你,若不嫌弃姐姐是伶人嬖妾,低三下四的出身,我也想多添个聪明貌美的好妹子。”

 耿照只觉的哽着什么,温热难,心绪为之震动:“姐姐如此宝爱我,也不恼我四处留情、辜负了她,不但与服侍她的霁儿姐妹相称,现在连宝宝锦儿也肯接受。我…我何德何能,竟有如此娇!”

 一时说不出话来。却听怀中横疏影柔声道:“但她是游尸门之人,虽说七玄中不全是歹人,但行走江湖,难免有黑白正之分。此事无关善恶,不过立场罢了。符家妹子若愿抛弃门户囿见,与你同上朱城山,姐姐自是无那

 只是她出身七玄,做不得你的正,否则于你前途有碍,这点是必须先说在前头的。”耿照对什么立场门户不甚在意,在他心中只有善恶之别,宝宝锦儿的三位师傅绝非坏人,这样就够了,耸肩一笑:“在我心里,只有姐姐才能做我的正,别个儿我都不要。”

 “嘴贫!”横疏影伸出纤指,轻点了他额头一记。片刻忍不住摇头,妩媚的笑容却转成了苦笑。

 “我在心里当你是丈夫,这辈子都是你的人,只爱你一个,却做不得你的子。霁儿丫头可以为你生下子嗣,传宗接代,但她出身寒微,也不是合适的人选。”

 见耿照面色微沉,知这话他不爱听,缓和气氛,故意夸张地叹了口气,咬着珠耸肩一笑:“在姐姐心里,倒是有个人合适。”果然耿照浓眉一轩,霎时扭捏起来,强笑道:“哪有什么人选?姐姐又来捉弄我啦。”

 横疏影抬眸与他对望片刻,直看到他转开视线,才叹息道:“我说你啊,还想怎么伤染家妹子的心?

 连姐姐远在中途,都听说影城的耿典卫有个貌美如花的红衣娇,她人就在越浦,能装作不知道么?下次见面,你想好怎么解释了没?”耿照神色黯然,兀自嘴硬,摇头道:“我与二掌院本没什么,有甚好解释的?姐姐多心啦。”

 横疏影凝视片刻,想起他武艺、历练均成长了许多,男儿本好颜面,自己虽与他亲密无间,却不好迫太甚,反教他自阻言路,遂将话题转开。

 “是了,慕容柔发公文向主上要人,主上暴跳如雷。此番见你,有什么裁示?”耿照把醍醐楼之事简略说了。横疏影闻言凛起:“主上要你继续待在慕容柔身边?”耿照鲜少见她如此严肃,不觉微诧。

 “有什么不对么?”横疏影沉不语,半晌摇头,轻道:“就是想不出有什么不对,才觉不对。”见耿照失笑,轻轻挣开他的臂围,正道:“你听过主上的浑号么?最有名的那个。”

 她一起身,原本摊圆的两团厚厚丘,又坠成瓜实般的浑圆半球,份量之沉,将锁骨下的肌拉得一片斜平,滑腻的肌肤表面泛起粒粒娇悚,更衬得肤质之细,较雪粉更加精致。

 硕大的瓜加倍突显出上臂的细直、蜂的圆窄,背脊曲线滑润如水,明明只是并腿斜坐,却有说不出的妩媚优雅。耿照好不容易抑下将她扑倒的望,暗了口馋涎,乖顺点头:“知道。都管叫“东海第一大傻瓜””

 这话平常不能随便说,但横疏影是他最亲近信任的女子,几乎不假思索便出了口。横疏影淡淡一笑。

 “若十五年前在平望都,有谁敢说独孤天威是傻瓜,恐怕要被人当呆子看。”她信手掠了掠汗的发鬓,浑不着意的姿态妍丽难言。藕臂微抬,雪不住晃摇,尖翘的嫣红蓓蕾令人目眩神驰,难抑把持。

 “你记得不觉云上楼前挂的牌匾么?那龙飞凤舞般的墨字便是他亲手所题,能有这般笔力之人决计不是傻瓜。

 十五年前,独孤天威可是名京城的佳公子,琴、棋、书、画无一不,骑武事固非其所长,但在学问上堪称独孤皇族第一人。若非为了避祸,他不用装得这般呆傻。”

 此说虽谬,仔细一想,却不难找到蛛丝马迹:独孤天威与今上名为叔侄,实则情若兄弟,如此深厚的情谊,便是当年在御书房侍读时培养出来的。若独孤天威不学无术,先帝岂能命他陪太子读书习字?“避祸”一说是耿照第二次听她提起,被挑起了好奇心,口道:“姐姐,主上当年出京,避的到底是什么祸?”

 横疏影淡然道:“自然是杀身之祸。”耿照听得一愕。“谁…谁要杀他?”独孤天威虽非高祖景皇帝(太祖、太宗两兄弟之父,由太祖独孤弋开国后追崇)独孤执明一系,但自小被独孤弋带在身边,独孤阀西进之初,犹是孩童的独孤天威几乎每役必与,甚得太祖喜爱。

 他在不觉云上楼对黄缨吹嘘亲与博罗山大战云云,并非无的放矢。被时人以“东军”呼之的独孤阀大军设营黄泥沟,独孤弋不顾帐下两大智囊的劝阻,轻骑袭取博罗山的蟠龙关要,果然中计被围,一人一骑、仗着绝世武功杀将出来,仅以身免。

 若非年方十五、勇冠三军的幼弟独孤寂率一支敢死队接应,只怕东胜洲的历史便要改写:后一统央土的太祖武皇帝独孤弋出师未捷,为逞一时血气,极其荒谬地死在西进途中的第一道关卡之前。说书人爱极了这个有英雄、险关、千里突围的精彩段子,对照后来独孤寂恃宠而骄,三度造反失败,被太祖武皇帝罚至白城山埋皇剑冢看守历代帝陵的戏剧变化,更是令人热血沸腾,不胜欷嘘。说部中以独孤寂当年曾在博罗山奋不顾身营救太祖,一命换一命,可抵一死。天下未平,是他扯下黄旗,簇拥着独孤弋坐上龙椅“功在从龙”亦抵一死。

 “一母所生、同衾共”兄弟情深,又抵一死。是故这位年纪轻轻便以武名威震天下的冠军侯三度造反,又三度被太祖弭平,犹能不死,成了终生被软在白城山后峰的“帝陵祀者”--

 此样的说法自是牵强附会,其中谬处近乎胡扯。独孤寂生母乃独孤执明小妾,怕比独孤执明那英武过人、早早便崭头角的长子独孤弋还小着几岁。

 独孤弋、独孤寂兄弟相差十五有余,岂能是一母所生?至于在烧毁的白玉京外,策动将士拥立独孤弋的主谋,一般咸信是萧、陶两大智囊,以及独孤弋最信任的二弟独孤容,也就是后来功封定王的太宗孝明帝。

 尽管深受说书人喜爱,实际上博罗山一役是东军初期的重大挫败。在武登庸的“北军”尚未来投、后来名将辈出的武装民集团“中兴军”还在央土四处窜的当时,蟠龙关失利几乎动摇了东军根本。

 独孤天威所在的黄泥沟大营虽非前线,也决计不是可以太平歌舞的后方。他少年随太祖武皇帝披甲上阵,太宗时又至东宫侍读。元配夫人陶氏乃陶元峥的亲侄女,岳丈陶元岫官拜吏部尚书,三位大舅子不是留任京官,便是出镇大州…

 遍数太宗一朝,没有比陶氏一族更庞大的官僚集团,其势力盘错节,遍及京城内外,说句“只手遮天”亦不为过。

 --如此背景,还有谁敢杀他?--谁又能得他抛弃身家仓皇出京,名为赴任,实则亡命东海?宫廷秘辛、皇室恩怨、朝野政争…这些对耿照来说都太过遥远,跟多数的百姓一样,他是从说书戏文里认识这些名字的,无法一眼看穿隐于传奇后的事实真相。

 然而独孤天威的遭遇委实太过,以致答案的选项少得可怜,几乎是呼之出。连几能“只手遮天”的陶氏都保不住独孤天威,要杀他的,恐怕也就只有“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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