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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一整天,风浮玉都没见到钏玉的人影。

 本以为她是为了昨晚的事自觉理亏,才故意避着他,所以他也没怎么在意,一直到用晚膳的时候,才从任尽乐口中得知,钏玉因太过劳累和前夜着凉的缘故,染了风寒,一整天都强打着精神招呼客人,到了晚上,终于支撑不住,连晚膳也没吃,便回房休息了。

 一开始,风浮玉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很想不闻不问,染了风寒而己嘛,没什么大不了的,谁不会生病?可是,他的心情却莫名其妙的烦躁不安起来,回到房里后,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折腾了老半天,他只好告诉自己,所有反常的情绪都是起因于他太善良,看不惯民生疾苦所造成的,没什么好大惊小敝的,人嘛,谁没侧隐之心?打定主意后,他匆匆自包袱里拿了一瓶药,便前往探视钏玉。

 灯还亮着,他轻声敲了敲门。

 “钏姑娘?”

 是他?

 钏玉没料到他会来,急忙理了理云鬓,坐起身来。

 “风公子,请进。”

 风浮玉推门而人,一眼便瞧见坐在沿的她,再仔细一瞧,他愣了愣,顿时心生怜借。,

 病了之后的她,憔悴了些,却也柔弱得令人心疼,和生病之前的她相较起来简直天差地别。

 一双细致而浓密的眉始终轻蹙着,仿佛正承受着极不舒服总是太过精明的美眸倒收敛了,也柔和了许多。

 他万万没有想到,卸下市侩外衣的钏玉,竟像换了一个人的温婉柔顺又楚楚可怜,到底,哪一个模样才是真正的她…

 钏玉见他盯着自己,闷不吭声的,浑身不自在起来“风公子,你怎么了?”那打量什么似的眼神,是在怀疑她装病吗?

 “没事。”风浮玉轻咳了两声,掩饰自己的异样后,立刻找了个借口搪道:“我听任尽乐说你病了,便过来看看,钏姑娘果然脸色不佳,无打采的,不过,无妨…”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瓶药,递给她。

 “这是…”钏玉疑惑的瞅了他一眼,没伸手去接。

 “这可是得来不易的神丹妙药,专治风寒哪。”

 出门前,莫相寻没特别叮咛他要带什么,就强迫他要将一堆瓶瓶罐罐的药带在身边,预防万一。

 所以呢,他风某人身上什么没有,药最多。

 “放心,地契的事情还没解决,不会害你的。”见她一副有所顾忌的模样,他自我解嘲道。

 钏玉一听,倒有些不好意思。“谢谢。”她伸手把药接过,心里莫名的有些感动。

 这姓风的,人倒是不坏嘛,竟然会好心的拿药给她…但相对的,人生病的时候会比较脆弱,这片刻的感动,说不定也只是一时的情绪而已…她如此安慰自己,刻意忽略内心不小心被挑动的情愫。

 理清思绪之后,她想要下去倒杯茶来喝风浮玉却拦住了她。

 “我来吧。”举手之劳,让他来做就行了。

 “谢谢。”不知为何,跟他谢来谢去的,就是让她觉得怪怪的。

 尤其,当他将茶杯递给她的时候,视线会的瞬间,她浑身都不对劲起来。在习惯了彼此老是互相挖苦挪揄、针锋相对。

 果然,她在他脸上,也看到同样别扭的表情。

 “呃…”了药,钏玉干咳了两声,自动扯开话题“要是明天能痊愈,那就太好了。”

 风浮玉笑道:“吃了这药,保证钏姑娘明天就能康复。但就算痊愈,也该休息一两天,把身子养好。”

 钏玉一听,立刻摇了摇头“我们这种人哪,天生劳碌命,哪有办法好好休息呢?”她语调轻松,语气却颇多感叹。

 店小二和任尽乐都十分勤快没错,偏偏拙于言词,这个客栈一天没她舌粲莲花的拐…呃,不,是介绍客人尝用新菜肴,便不知少攒多少银子呢!

 尤其绝代镇的首富冰青钰最近常来,而他又只卖她面子,每次,她只要稍微装出可怜状,哀叹客栈不赚钱,生意其实不好做时,冰青钰就会很有同情心又很有正义感的点了一大桌菜,真是可圈可点…

 咦,一个念头突然闪过她的脑海,接着慢慢凝聚成一个想法,最后归纳成一个无往不利的好办法“苦计”

 是呀,她之前怎么那么笨,都没想到要对姓风的使用苦计呢?

 笨哪、笨哪!

 倒是风浮玉没注意到她脸上的表情和服中一闪而过的狡黠,只专心思考着她刚刚的话意,不由自主的,心中的怜惜之意更甚了,回想起任尽乐向他说的话,刹那间,他竟有股冲动,想把地契还给钏玉,只不过,在此之前…

 “对了,钏姑娘,昨天我不小心喝醉了,可有失态?”就算不追究她的“乘人之危”,也得再消遣消遣她几句。

 钏玉一听见他提起这件事,嘴里的一口荼差点呛了出来。

 “昨晚哪,风公子只是喝醉了而己啊。”

 真是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那我就放心了。”风浮玉戏谑的瞧了她一眼,又道:“我昨是个梦而已。”

 “这样啊。”钏玉展出一无所知的无辜表情,避重就轻的说:“可能是风公子有所思,夜有所梦吧。”

 “我想也是,钏姑娘是个行事光明的人,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来。”

 钏玉一听,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是…啊。”可恶,他根本是故意说反话。

 风浮玉见她临危不、镇定十足的冷静模样,不暗自好笑。

 真服了她了,也罢,反正他也不想计较了,言归正传。

 “钏姑娘,我来找你,其实还有另一件事。我想和你谈谈地契。”

 “哦?”听他自动提起,正好称了她的心意,得见针,免得她还想办法把话题引导到地契的事情上。

 于是,演技一的她鼻子一酸,眼眶立刻红了,

 “风公子,不瞒您说,我一直找不到钏朱紫,加上客栈的开支甚大,身边实在没有五百两…”说着说着,她眼泪就要了下来。

 风浮玉听了,没料到她是装的,角微扬,连忙扯了一抹无害的笑。“放心,我不是要你还钱。”

 “是吗?”她一脸哀怨的瞅着他,眨眨眼,眼泪听话的掉了下来。

 “钏姑娘…”见她突然落泪,风浮玉心中打了个突,一时了手脚。“钏姑娘,你先别哭,先听我说。”

 钏玉点点头,眼泪依旧掉得凶,身子也微微颤抖着,这也罢了,整个人还剧咳了起来,一副要把心肝都咳出来似的。

 但她心里却在偷笑,存心要让他内疚、让他不知所措、让他良心过不去,那么她的妙计就能成功了。

 果然,风浮玉轻叹了一声,心里产生源源不绝的罪恶感。

 就算她势利,就算她存心不良老想将地契偷回去,她毕竟也只是个年纪轻轻又背负着庞大债务压力的女子而已呀!他为什么就非得计较这么多,非得要她拿出实际的解决办法不可?

 没了那张地契,钏玉可能活不下去了,但他呢?没了那张地契,无关紧要,打个比方来说,就像是他包袱中那么多瓶瓶罐罐的药掉了一瓶,不痛不,那他为何不给人一条路走?

 好吧!亡羊补牢犹未晚,他将地契归还她就是。

 “钏姑娘,不瞒你说,其实在下家境富裕,对于身外之物一向不是那么看重,所以…一来我不缺钱,二来我对经营客栈也没有兴趣,那张地契,对我而言,是可有可无的,如果钏姑娘真有困难,在下不会强人所难。”

 递给了她“物归原主。”他简洁的做了结论。

 钏玉眨了眨眼,欣喜之余,又有些不敢置信“风公子真的要把地契还给我吗?一吉既出,驷马难追喔!”怕他反悔,她赶紧要他做出承诺。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风浮玉拍保证。那张地契对他而言,本来就不重要,他只是做个顺水人情而己。

 钏玉接过地契,眉开眼笑,泪水立刻“适可而止”的停了。

 “多谢风公子,我就是知道您是好心人,不会-”

 “等等,我有个附带条件。”

 “哦?”

 在提出要求前,风浮玉先捧了她一句“钏姑娘冰雪聪明,应该不介意帮在下一个忙吧?”

 再说,他解决了她的大难题,她当然也该回报一下,替他解决心中的小难题才对。

 钏玉因心情极好,也没仔细考虑,便很有义气的道:“有什么地方我能帮忙的,风公子尽管说!”只要无关于钱的问题,什么都好谈。

 风浮玉见她这么豪,不赞赏的点了点头,然后转以难得一见的正经态度说:“我想问钏姑娘,人生追求的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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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追求的到底是什么?

 这是个可以简单也可以复杂的问题,但钏玉没有多想,因为她连想都不用想就有答案了。

 她不明白风不定为什么会问她这种问题,他看起来虽没她聪明,但也不笨吧?难道是另有隐情吗?

 不管如何,问一问便知道。

 再说今晚,她的心情特好,不只是她的病痊愈了,最重要的是,地契己完完整整的回到她手中,高兴之余,她特地煮了一碗燕窝给他,虽然其中加了不少白木耳,但心意到了就好了嘛!

 正所谓礼轻情义重,是不是?

 不过,当她端着燕窝来到风浮玉的房门外,敲门敲了半天却没人回应,她自行推门而人一瞧,才发现房中根本没人。

 她将燕窝搁在桌上,走近窗运往下探了探,一道白色的身影蓦地映人她的眼里。

 是他…竟在轻灵武剑!

 浸yin在月光下,人与剑几乎合而为,绝佳的身手,绝妙的剑姿,是舞剑,也是舞月光。

 钏玉瞧着瞧着,不觉有些痴了。

 再转念一想,她不暗自庆幸没对他“来硬的”,要是她自作聪明的找来几个大汉要他们拦截他,他使出身上的功夫,那不是糗了吗?

 哎呀,万幸万幸。

 就在她胡思想之际,突然间,他停止耀动的身形,锵的一声将剑抛了出去,然后一动也不动的伫立在原地。

 怎么了?

 钏玉人在高处,看不见他的表情,不知道他是喜是怒,可她好奇了,好端端的,为什么丢了那把剑?

 不会是像人家说的…走火人魔了吧?

 不管了,去看看!

 这个念头冒了出来,她随即转身出了房,飞快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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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浮玉伫立在原地,冷汗涔涔直下。

 脑海中,恩师的身影极清晰,却也相对的遥不可及,他想捕捉什么,偏偏脑中一片混乱,接箸,他只觉得全身真气滞碍难行,陡的停下舞动的身影,一颗心却剧疼了起来。

 霍的抛开了剑,像抛开可憎的毒蛇,但痛苦的记亿却挥之不去。

 原以为都过去了,却在一时兴起、临时起意、姑且尝试舞剑的瞬间,发现自己始终没能走出尘封记忆的牢笼。

 “是谁?”

 近的脚步声总算让他清醒了些,他立刻收回纷的思绪,强迫白己回复那个徘徊在与潇洒之间的他。

 “钏姑娘?”原来是她。

 “风公子。”钏玉向他点头示意,眼角余光迅速在四周扫了圈。

 咦,那把剑怎么不见了?

 “风公子,你怎么头大汗哪?”她试探的问。

 问她道:“有事吗?”

 一见到她,他子中爱调侃人的那一部分立刻又活络了起来“钏姑娘不会是又睡不着,要我陪你走走了吧?”

 “不是、不是。”钏玉横了他一眼,立刻否定他一相情愿、往自己脸上贴金的想法。

 她暗忖,既然那把剑已被他藏起就算了,再这问,倒暴自己刚刚暗中注意他了。

 她可不想让他误解,她对他有任何一丝兴趣呢!

 “是这样的,对于风公子心中的难题,我有了一些想法,想和你讨论讨论。”她冠冕堂皇的替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喔?”昨天因她的病还未痊愈,所以他只先抛出了心中的难题,没要她马上回答。“钏姑娘已想好答案了?”

 钏玉点点头,道:“回答之前,我想先问风公子几个问题。”

 人生追求的是什么?这种简单又无聊的问题,大概只有他这种不懂民生疾苦的富家公子才问得出来吧?

 “你问。”

 钏玉来到他身边,仰头看他。“风公子可有什么理想?”要是一般贫穷人家,三餐能温就很足了,哪还有什么理想?而像他这样的富家子弟没有经济上的问题,便一定会有其他物质或精神上的某种理想。

 有了理想,还不知道人生要追求的是什么吗?

 风浮玉沉默了一下,却道:“曾经有,但现在没有了。”

 他曾经疯狂着、废寝忘食的专注于各种剑法,并引以为傲,现在…唉,不提也罢。

 练剑是他的偏好,学独一无二的剑法是他的理想,这两者息息相关,相辅相成,但如今都成了他心中最大的痛处。

 这痛处…碰不得,也好不了。

 “偏好呢?”她再问。

 风浮玉依旧摇了摇头。

 “为什么呢?”

 在她的认知,一个人可能没有专长,也可以没有理想,浑浑噩噩过日子的大有人在,但是,一个人或多或少都有偏好的,不管是哪方面。

 单纯的偏好,可以发展成一种专长,甚至延伸成一种目标、一种理想,所以,一个人怎么可以没有偏好呢?

 “你真的没有任何偏好吗?”钏玉不死心的再问一次。

 “真的没有。”他还是一样帅答案。

 见他不肯说,钏玉也只好放弃,再问道:“不尝试重新培养吗?”

 “目前不考虑。”他刚试过,但失败了不是吗?

 问了这里,钏玉有些挫败。

 他好像有什么苦衷不肯说出来,那她要怎么帮她?

 可是,若要她承认她连这种再简单不过的问题都解决不了,那无异是对她智慧的一大侮辱。

 沉默了半晌,她才又开口道:“风公子家里是做什么的?”

 “经商。”

 “嗯,我再请教风公子,对于目前的生活,满意吗?”

 “不满意。”要是满意,他就不会在这里了。他该是安分而认命的待在飘渺帮里处理要务,而不是追不及待的想逃离,甚至逃得远远的。

 “为什么呢?”她百思不解。

 家境富裕、生活无虞,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啊,他竟然还不满意,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

 风浮玉轻叹了一口气,幽幽道:“我厌了,倦了。”

 随即,连他自己也觉得这样说好像太感伤、太麻,角微扬,扯了一抹自嘲的笑。钏玉没忽略他眸中一闪而过的颓丧,一颗心为之震不已。

 总是潇洒自若、言笑晏晏的他竟有如此落寞的眼神?她瞧着他,差点深探着于他一瞬间太过沉郁又令人为之心疼的俊容里。

 不对、不对,她干嘛多管闲事啊,她自己的烦恼就够多了。她心中有个声音不识趣的突然冒了出来,凉凉的警告她。

 她现在只需要很有义气的帮他找出人生追求的是什么就好了,其他的一律不管。

 于是,在同情心与现实考量之间挣扎了半天,钏玉终究还是屈服于自己冷血的那一面。

 理定了思绪,自认心安理得之后,钏玉佩着头问他“那你觉得,怎样的生活才是你想要的呢?”

 风浮玉迟疑了一下,自己也不是很确定。“我想,过过平凡人的生活。”或许,他能在新的环境中解开心结也说不定。

 “过过平凡人的生活?像我们这样?”钏玉瞧着他,先是错愕,然后是一脸怀疑。

 为生活奔波、为五斗米折,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吗?真是怪人。

 她不开始怀疑,他抛出这种问题是真的想找出一个答案,还是吃撑着,故意折腾她?

 但心念一转,灵机一动,她突然又有了主意了。

 “想过平凡人的生活是么?那还不容易。”隐藏在绝美笑颜下,她笑得很贼、很贼。

 风浮玉好奇的瞅了她一眼“真的?”她真的这么有办法?可是…怎么他心中同时有个不好的预感?

 钏玉用力的点了点头,轻拍了拍他的肩,朝他眨了眨眼“真的,就从明天开始,我让你过过平凡人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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