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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唐海波不过在路边贸只冰淇淋甜筒,就被蜂拥而上的少男、少女淹没了。“唐海波!是唐海波!”

 “你是我的偶像!”

 “她爱吃甜筒!我也要买一打同牌子的甜筒!”

 “唐海波请帮我签名,还有和我一起照相!”

 黎沸扬打了通公共电话回来就不见了唐海波,但见街角一队人马如蜂舞动,夹杂一阵阵的口号与欢呼,就晓得一定是海波遭难了。一见人群中小女生居多,他顺手拉了甜筒店的扩音器大力广播:“啊!是刘德华!刘德华在那里!啊,就是刚走进服装店的那个人!”

 蜂群爆出更大波的动,鼓鼓翅膀并加足马达又转朝服装店飞奔,黎沸扬赶紧拉著连长吊带都被拔走当纪念品的唐海波逃之夭夭。

 唐海波“劫后余生”坐在公园的铁椅上拍口。“你终于知道遭虎头蜂攻击的人是何惨状况了吧?”

 “你今天忘了戴眼镜和帽子,否则歌们不会那么轻易认出你。”

 “没关系,我知道你会救我,你有办法!”

 开始凋零的叶子刷下大把、大把金黄的秋,连空气中都飘著乾叶的芳香。唔,心形的落叶,是恋爱的气味。

 他们什么也不做,只是依偎著享受两心的亲近。风中有著细碎热闹的声音,传到唐海波耳中,给了她谱曲的灵感。此时,黎沸扬想的事却与她截然相异,刚刚唐海波那句话打散了他心中相持相抗的矛盾声。唐海波天真的话语更起了他的不安,他想渐进坦白一些事,一点点也好,再演戏下去,他一定会疯掉。

 “海波,你已经在老伯面前坦承我是你男友了,对不?”

 她亲昵地他的耳垂。“你那天偷听见啦,我知道。”

 “不论我变成什么样子,你一样对我?”

 “是啊!”

 “我的意思是,如果有一天我变成另外一个人,你能接受吗?”

 “你会变成什么?变身怪兽?跑进电话亭就换成s字装的超人?”

 “比方说,某一天你突然发现我是你们唐家杀母凶手的儿子…”

 唐海波不赞成。“这种剧清太陈旧,不适合再套用了。”

 急死黎沸扬也。“如果我一开始就向你蓄意隐瞒仇敌之子的身份——”

 她失笑。“你到底要说什么?你今天吃错药吗?结结巴巴又颠三倒四,被歌阵仗吓倒了吗?”

 “海波,你最反感别人骗你,对不?”

 “当然。骗我者死、出局、开除!不过我才不担心你,你正直又不花心,不会搞外遇!包不会欺骗我,我俩之间是没有秘密的!”唐海波勾住他的手臂,又有新点子了。“不说这些,我们去玩!今天保龄球馆举行双人顶尖赛,冠军奖金三万块,足够充当好几周的约会基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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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买薄饼、倒果汁、开电风扇、送拖鞋,关怀问候;小殷勤不断,当易得安连续第四天徵询加百般劝服她去看电影“情人的果实”时,唐海宁终于耐不住送他不硬不软的钉子。

 “得安,你是不是很需要找个女朋友?我请我爸也帮你留意相亲对象好了。”

 易得安被这样一说破,什么勇气都消馁了,更不敢提那个妄想念头。”不是那个意思。我看你最近上课忙碌,应该找些娱乐活动。”

 “我只想待在家里休息。”唐海宁不得不“绝情”下逐客令。“还有事吗?如果你也忙,我要看书了。”

 易得安下楼到母亲店里帮忙情扫去。剩下唐海宁在二楼小厅中,让自己的心情飘浮在空中。

 说看书是假的,这几天来,她几乎无法定下心来做事,只是想趁难得的清静想清楚一些事,那些纠结在她心中的藤蔓——

 退回只剩自己的世界,说不上好或不好,只是漂浮。

 然而这是她自己要求的,不是吗?

 三天了,一墙之隔,她与于楚之间却彻底断了联系。他大尊重她,尊重到不冒犯、不违背她的要求,也不见面、不打电话,连在学校里都尽量远远回避,唐海宁心里却不见平静,倒似空虚掉了一个大,茫然若有所失。

 是她抉择的,他听她,然而,为甚么她不会感到快乐些?

 对于楚提出暂时停止联络,她心中也经过挣扎;她喜欢跟他相处,可是受不了心里两个争战的、重叠的影子夜夜追问得令她发狂。

 不一该这样,这样对于楚不公平。如果他晓得自己在她的心中地位只是另一个人的替代品,教他情何以堪,唐海宁也曾一遍遍追问自己,可是她真的无法忘怀盘据她心中的久远记忆。每回见到于楚,她忍不住在比较、追溯著,眼见于楚对她一往倩深、毫不保留,她更加自责,但是无法自拔,无法忘怀过去。

 那温柔贴心的情感教人贪恋,但一次次回想到青春时代温情的片断…

 她还能怎么办?

 她也苦!这些事无法对于楚说,现在的于楚或许不会懂得,但是将来待他追寻到真正属于自己的幸福,他会感谢她。至于原不原谅她的无情,她实在无能为力了。

 与于楚无缘吧!可是为甚么想到再不能和他那样温馨地相处相依,她的心会纠得好酸、好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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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夜十二点半,唐方睡不著,到前庭纳凉,被那个数著白面具的胖妖怪吓掉半个魂。那不是什么妖怪,是敷了美容口和黄瓜霜!出来倒废水的刘灵芝。唐方不闲不快:“老太婆!你倒的是甚么东西?不要拿脏水污染我家桂花树。”

 “香!”水哗啦啦。“这是杨贵妃的洗脚木。”

 唐方发直竖。“老太婆!你敢把洗脚水倒在我家门口?你想毒死我的宝树?”

 “我是积德做善事,帮忙灌溉花木。”刘灵芝踩著花木屐“咔喀、咔嗒”地回店里。“树木种在公路上,不是私有财产,凭什么说是你家的树?”

 唐方截住她。“老太婆,你死不讲理是不是?我明天就到区委会去告你,看你的生意还做得下去不?还敢嚣张!”

 “去告啊!你以为我怕你啊?你还不是嫉妒我的生意好,把你的老客人都抢跑了…”

 两人一斗开嘴又是没完,吵得街坊邻居都看不下去了,住街尾的坤伯拄奢木杖,仅著一条四角地赶来劝架:“别吵了,都是好邻居,有话好好说,三更半夜的,火气收一收…”

 “坤哥,你不知道这个乡下老太婆有多嚣张…”

 “野老头!老不修!一点修养都没有,专门欺负外乡人…”两人你来我往。

 “听我做个公道…”坤伯的声音差点被俺没。

 “老太婆…”

 “姓唐的,你听著…”聒噪不停。

 “统统闭嘴!”坤伯运足中气吼开了,果真锁住两个顽固老人。“听我裁断。首先是你,老唐,你都六十岁的人了,脾气还是那么火爆,得理不饶人,说出去让人笑话!你要改改这于!不要对外来人刻薄。还有你,刘妹子,你也有一堆毛病,女人家喳喳呼呼的,甚么德?你霸著店面,连桌子、椅子都搬到路中央,整天放那些吵死人的茶山情歌,真不像话.打扰人午睡不说,还霸占了我和阿勇、阿强下棋摆龙门阵的风水宝地,不要说老唐,我们早就想去告你,你给我注意点,外地人要有个分寸,这里的老大还排不到你来干…”

 唐方和刘灵芝异口同声:“你才住嘴!”

 坤伯张大嘴巴站在那儿。

 唐方戳戳他。“得理不饶人的是你才对,老太婆租了店面,爱怎么做生看是她的事,她不唱山歌,你跟阿勇还不是拎著台收音机用流行歌轰炸街坊?把花生壳扔得一地都是,害我一扫扫了十几年!”

 刘灵芝也护起唐方来了。“你不要仗著年纪大就欺负人,老唐再刻薄也刻薄不过你!老店只是老些,心地还不坏,他昭吁我家安仔好比对自个亲生儿子一样,我们俩隔邻高兴斗嘴帮几句,你老头子什么手?”

 坤伯真是里外不是人!只得幸幸走开。“莫名其妙!我不管了!疯子才爱管你们这档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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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趁著唐海波、阿米、珍珍在排对手戏,老黑把黎沸扬找出去,到大楼外停车场谈话。老黑平时的笑脸收敛了,递了烟给他,有些懊恼地说:“小子!我真的后侮叫你上台演戏。”

 “黑哥,这话什么意思?”

 “我晓得你是谁了。你的演技著实优秀,海波还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吧?”老黑又为自己点燃烟,他那老练沉稳的脸看不出任何表情。

 一截烟灰摔落在黎沸扬衣襟上,他挥掉它。早知道这一刻要来的,只是没料到老黑会是第一个知情的人。

 “你敢伤害海波的话,我会让你尝到苦果。”这是最凌厉的威胁,却探不出一丝火气。“你那个见鬼的姊夫已经狠狠推了她一刀,不需要你再来凑热闹。等这出戏演完,你就自口动消失!这是命令,不是协商。”

 “我不会走,我对海波是真的。”

 老黑深深地看他。“这回你真害海波陷进去了。”

 “我打算等到演出结束就向海波坦白一切,不管可能付出多大代价,我会争取海波的原谅。这不是玩或游戏,我跟海波要的东西一样——共同的未来与永恒。”

 老黑阅人何等深广,黎沸扬的真诚说服了他。“我原本最担心的是你不过出于戏心态,你最好守信,好好待我这个小女儿。海波这个傻丫头表面上大而化之,实际上对情感之事最认真、最死心眼,如果你真对她有情,就多疼她一些…”

 “我保证。”

 “你姊姊跟姊夫呢?不能让他们对海波造成二度伤害。”

 “这不会成为问题,黑哥,你可以对我放心。只是请暂时为我保密,该说的时候,海波会知道。”

 老黑叹气,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允诺两个男人间的秘密协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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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家三妹在街头乔家羊炉吃消夜,于楚恰巧骑单车经过。唐海亭看见他,兴奋地招手,唐海宁抬头对他笑笑,唐海波则是脖子伸得长长的,看他修长的背影入了

 唐海亭的手在她眼一刖晃。“变节啊?你要抛弃帅黎大哥了?”

 “纯欣赏嘛!运动家的体魄,连背影都养眼。”她用手肘推推唐海宁。“你怎么对人家不理不睬?可以叫他一起吃消夜。”

 不理不睬?她是连微笑都惧于面对于楚。他瘦了!她一眼就看得出来。

 “他们吵嘴了!她已经好几天没和于大哥睡前秘密来电了。”唐海亭机密,却忘了同时拆穿自己的“隔壁偷听行动”“哇呀!我是猜的、猜的!”

 “吵架多可借,他人很好,怎么舍得不理他?”唐海波把火锅华扫光光。“你们觉不觉得于楚看起来很像一个人?”

 唐海宁的心又沉落。“朱大哥?”这个人已有好几年不曾出自她中,即使是姊妹们依偎谈心,她们怕她听了过敏,更是“朱”字如大讳。

 唐海亭说她。“你就只念念不忘一个朱大哥!”

 唐海波坐视她们俩相煎。“是日本词曲家夏他桑上!你们说到哪里去了?还是于楚天生大众脸?海宁,生生气就罢了,僵了划不来,干楚不错,还懂得笼络老爸的好感,用心可感的!何况,尽情恋爱是人生最大享受,人类生命主旨所在,碰上了,就傻傻去爱,想那么多何苦来哉?”

 “不是每个人都能够享受爱情的快乐。”唐海宁扔给她们一段似懂非懂的话。“活的心才能恋爱。相遇对我来说是诅咒,对干楚而言是不幸,现在他还不明白,但我不能害他,如果我再继续欺骗他,任由他放感情,那就真的害惨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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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沸扬陪同唐海波走出褡水用品店,心中大叫一声不妙。

 面而来那位挂著潜水协会专员名牌的年轻男子,就是他旗下派驻台湾办事处的经理傅台生。傅台生见他,马上并步敬礼喊董事长好。唐海波看他那副滑稽样,不由得笑了出来,一脸惊奇地望着他俩。

 “失生,你恐怕认错了人。”任凭他怎么使眼色,那老实过头的傅台生还是没进入状况。

 傅台生莫名其妙。“董事长,你不认得我了?我是台生呀!”

 “我不是甚么董事长。这是我女朋友,你不要来扰我们。”

 “可是,董事长,我正要找你做业务汇报,这一期的…”

 这个笨蛋,一定要降他的职!黎沸扬狠狠踩他一脚。“我如果有当董事长的命就好了!请走开去办你自己的事,再打扰我们,就对你不客气!”

 走到大马路上,唐海波还笑弯了。“那个人真的演得很真,怎么那么好玩,竟有人走在街上认老板,将来说不定还有人冒出来认你当老公、爸爸,有意思!说不定你真的长得一副董事长相。”

 看唐海波丝毫没有起疑,黎沸扬捏了把冷汗,他放下了心。他发现上街还是危险大的一件事,偌大的城市,无巧不巧,上回碰见古明任,这次又是傅台生,注定好的一样。此后走路要特别提高警觉,才能由吉避凶。

 倒是那丈二金刚换不着头脑的傅合生,还一直待在潜水店用品门口,自言自语地说:“明明是董事长,何必踩我一脚?难道我的眼镜度数出了差错?好吧!懊重新检查一次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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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姿佩不知怎么知道了唐海宁和于楚走得近的消息,醋缸子一翻,淹得城,时常在办公室四下无人时,就冷言冷语地剌她两句。

 “哟!好毒的心啊!背地里勾搭,表面上装得若无其事、一派纯情,还说什么帮忙介绍,好虚伪的人!”

 “…”“人家大概就喜欢这种闷型的吧!我们这种乖乖牌最吃亏,被唬了还不知情。”

 唐海宁听得刺耳,但也不愿跟她一般见识。林姿佩半边鼓敲了半天,没有回应,也只得牙地偃旗息鼓。其实校内的老师都知道她是恼羞成怒,面子挂不住才会如此撒泼,因为当初她和于楚、唐海宁看场球赛,就得急地四处宣扬,还把她和于楚共处的情节渲染得桃花缤纷,学校里对这种事都是最感的。人人见于楚、唐海宁常并行谈话,真是一对佳人才子,自然都是看好这对组合;相形之下,林姿佩“猎夫”失利的恶形恶状更落人笑柄,尤真真和教五年级的邵萍就常拿她闲聊取乐——

 “她还是调教好了,十年来,学校里未婚的男老师一一破除她的猎网,人家从当完兵到孩子上小学,她还在那儿施展魔手,再磨下去就成了老姑婆了。我们还是帮她物狠群集的新学校,必定一拍即合!”

 “海宁,你不要在看她的刻薄话。她在发酸,酸得都可以浸梅子了。”

 事实上,唐海宁木不在看谁说甚么话。好一阵子了,她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林姿佩的醋意太后知后觉,她与于楚早已不是那么回事了!

 唐海宁一路心不在焉,甚至没有注意到在福利社门口拉布条拍宝唐海波精美签名照的唐海亭。唐海亭眼尖,远远看她出现,赶紧吩咐橘儿、小薰卷起布条撤摊,而她自己则追上姊姊。

 “你脸色好差!是不是于大哥欺负你?我去找他问个清楚。”

 “亭,别闹了!我们回家!你乖乖的,甚么也不准做。”

 “可是我看不惯你这样行尸走似的,你明明想念于大哥,为什么硬是不肯承认?失恋不好受,不要这样折磨自己嘛!”

 “你还小,你不懂。不要说了!我们回家。”

 “永远都嫌我小!我生下来就住定比你小,是我倒楣吗?我年纪小,可是聪明不输给你们,虽然决定不恋爱——”唐海亭好认真地说。“可是我对感情的态度比你们都健康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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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从有了默契,无处无时不是他们手的舞台。

 美如画境的情人谷里,鸟雀渐渐隐匿了踪迹,诗意倒浓得化不开。唐海波和黎沸扬已经为戏的结局争执了一下午。原木照唐海波的剧本,维纳斯微笑着在欧安瑞环中死去,飘泊了一生的她临终前回到爱情身边,却是失掉了记忆;在唐海波的想法中,死亡也是重生的开始,空白代表新生的幸福。然而,黎沸扬坚持这

 样的终场太残忍。

 “你想想,如此,维纳斯一生的追逐,岂不是一场飘空的梦?一场未竟的旅途?你认为这叫做圆?叫做喜悦?欧安瑞清何以堪?他的内疚与赎罪没有得到真正的宽恕,等于在爱的边缘打转半生仍被拒于门外,多残忍!”

 “我要的不是一场俗气的大团圆喜剧。”

 “我不是要求男女主角欢喜牵手回家生儿育女。需要超升的,并非只有维纳斯的灵魂,欧安瑞的灵魂也应该超升,因为爱的意义在这里,这样,两个人的情爱得以完整。”

 “你认为她得原谅欧安瑞的年少负心?”

 “是原谅人的脆弱与愚妄。让他们回到相爱的起点,一切不复存在,生命才有重来的可能。”

 唐海波固执的脑袋摇得像波鼓。“问题是——换作我是她,我不可能原谅欺骗和荒唐。”

 黎沸扬听得心惊跳。“人总会犯错——”

 “人总有些原则是无可更改的。”唐海波站起身,捶捶发麻的双腿,一个不留神,顺著石上苔栽进泥地里,黎沸扬及时拉住她,可是她的长辫子和半个肩膀都脏了。

 黎沸扬把娇小的她抱到溪边,帮她解开泥辫子,细心清洗著。唐海波的头发乌黑柔细,飘在清溪水里有如闪亮的丝缎,她微侧著脸,眉目映照水光,显得明媚而多情。看到她樱桃似的小嘴,他又想吻她了。

 “哎呀,我的头发没干哪!”尖叫夹杂笑声。又有甚么关系?她的发丝会丝丝缕缕在他掌中让阳光与和风吻干。

 不要争执,不要欧安瑞和维纳斯的清路乖违,黎沸扬和唐海波的故事里不会有创痛和懊悔,他真心这样立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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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淡蓝的窗纱送来清亮的口哨,是干楚,他一遍遍重头著她最喜爱的小夜曲,要送给她。唐海宁当然知道,可是她连接近也不敢接近窗子,即使明知道掀开窗纱是张温柔期待的脸庞,但她没有移动。任凭旋律一次次回,飘在漆黑的夜空中,如泣如诉…

 好晚好晚的时候,有人扔石子敲于楚的窗,竟然是唐海亭。她说:“我想骗吃骗喝,顺便跟你谈谈。”

 于楚二话不说,直接爬窗沿水管下楼,带她到汪大妈鸭扁大啖一番。

 唐海亭被笼络得全身舒坦,胃肠更畅怏,著油腻的手指点明主题。

 “于大哥,你跟我姊是怎么回事?明明好端端的,偏要得两个人隔窗相思、失魂落魄。我二姊最神经,宁可发呆、淌眼泪也不一目掀开窗帘握手言和。”

 “你姊哭了?”

 “是啊,一定是受你欺负的缘故。”

 “我才舍不得欺负她——”于楚把苦笑埋进水杯里。“也罢,不说了!”

 “你真的很在意我姊,我看得出来。你这么多情又专情,难怪八班那个老姑婆林姿佩会暗恋你到了不可救药的地步。”

 “林老师?”

 “别装蒜了,学校里人尽皆知。她挡在你和我姊中间,活是五百烛光大灯泡,现在可出糗了,自找罪受。老姑婆没人爱,哈!活该!现在你要加加油了,努力攻占我二姊的心。她的心最软,用真情必能感动她,只是看你有没有决心和毅力而已。不过你放心,你好命得到一个有力助手,我会与你同一阵线联盟,我看你顺眼,也希望我姊快乐,只要有我能效劳之处,一定助你一臂之力,将你们推上幸福颠峰。”唐海亭一副“一切有我”的骄傲样。

 于楚彷佛吃了定心丸。“你尽管说,没有关系,需要多少跑腿费?”

 唐海亭如受奇大辱,”睑凛然正气,旗幡飘飘,威武不可屈的模样。“你末免大小看我了,我蚩是那种贪财如命的人?平常是,现在可是非常时期、非常事件,我是看你特别顺眼才好心帮你,你实在太侮辱我的人格!”

 “对不起,或许我对你的印象错误…”这样说也不是,扭来扭去都像在贬人。“海亭,你实在是善良、聪明又热心的女孩,于大哥总算更深入了解你了。”

 “没什么,我本来就是这样。不过,现在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吗?”

 “有一件事——你或许能告诉我他是谁?”

 一张旧式小照,上头英气焕发的脸孔是唐海亭再熟悉不过的。

 “他是朱大哥,朱嘉哲,我二姊第一个,也是唯一过的男朋友。他对她来说意义非凡,我二姊似乎一直到现在都忘不了他。”

 于楚脸上一搐,不过他静静地继续听下去。

 “朱大哥长我二姊五岁,从小就是我们这一带最出风头的孩子、领袖人物,也是女孩子们心目中的白马王子。朱大哥品学兼优,一路都是念明星学校,大学读的是最高学府的热门科系,走到哪里都引人注目。他们是我姊升高一那年开始恋爱,直到她大学毕业,朱大哥是她生活中唯一的重心、记里永远的主题——啊,我又说漏嘴了!真是大嘴巴!直到失大哥当完兵、考托福、出国,我姊心里还编织著纯情美梦,幻想两人的旅行婚礼,以为他们会幸福美满过一生。就在朱大哥出国半年后的圣诞节,青天霹雳的消息传来,他在美国闪电结婚,对象是研究所的同班同学,认识不过几个月,奉子女之命成婚。”

 唐海亭撇撇嘴角,才继续道:“故事很庸俗,对不对?美丽的开头,却是很残酷的结局,海波说这简直是出演得不能再演的老套烂戏——可是这种烂剧情还是天天发生、天天重演,是真实发生在生活里的事。我二姊封闭消沉了好几个月的时间才慢慢的好起来,没有人敢再提起朱大哥的名字,一切当做没有发生过,也当作从来没有这个人存在过。可是,我二姊这是忘不了这个彻底的打击和伤害;二姊她还没有好,虽然都过了好几年,她还没好,也不想好,她从前不是这么忧郁内向的,还是遇到你之后才重新开朗快乐起来。”

 没想到唐海亭平常一副疯疯癫癫,只想着如何找门路赚钱的样子,对家人,她竟是如此的关心;或许是从小就没有母亲的关系,才造成她如此早,让她了解家人的重要,懂得关心家人,也提早懂得情事。

 “但是,她现在又退缩回去了。”

 “这正是需要你帮她解开的心结。”她把照片推前。“我二姊第一次见到你,把你误认成他,这样说,你一定懂了。”

 回想相处片段,于楚将事件连贯,终于明白症结所在,连那回吃面加辣的“习惯”也是轨而出的记忆吧?是属于那个人的小细节。那么,自己在海宁心中可占有一些些分量于楚不敢问、不愿想,但他的心却更沉了。

 如果他的敌手是活生生摆在眼前的人,他还能放手一博,若是和一个影子对抗——怕只怕海宁的心只交给那个缥缈的影子看守,根本不一月给他容身的馀地。

 有情?无情?只怕连唐海宁自己都惧于分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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