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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4章 却无甚特征
 如有预言之术,第三份名单可说是另外两份的加总提炼,没列上的全是萧谏纸那份里的贪官污吏,是连陈弘范一看都知道是拿来凑数、顺便除暴安良,做点好事之用。

 江湖人的部分,除开迟凤钧所陈,名单上还多了四条名字,陈弘范不但全都听过,说句“如雷贯耳”怕也不算过份。

 首先是“兵圣”南宫损。秋水亭的《秋水邸报》刊行五道,天下知名,平望随处可见,达官贵人中不乏嗜读者,陈弘范有一度亦是其中之一。

 南宫损的名字下方以小字写着“历见于妖刀案发处:影城、啸扬堡。或与岳宸风有关。疑甚”说明了他为什么会被写在这里。

 南宫损的死讯是前天才到京的,以纸质墨推断,这名单绝对是写于此事前。再来是“数圣”逄宫,四极明府的机巧奇器是最顶级的炫富之物,所知者众,其下则备注“莲台”二字。

 然后是以外科神技驰名天下的“岐圣”伊黄梁。陈弘范甚至有幸见过他本人,虽是在豪宴中远远望见,以他当时的身份地位,还不够让主人为神医引见。

 陈弘范加意瞧了其后注解,盖因此处的字特别小还特别多,大抵是说在民身上验出的药,与伊黄梁使用过的某方效果近似,但影城延聘的程太医程虎翼疑有解救过类似药症的记录,二人均有嫌疑,又都缺乏直证,须得深入调查云云。

 最后一人,教陈弘范倒了一口凉气。相较之下,似乎怀疑昭信侯、镇南将军和段慧奴,都不算太过鲁莽,只能说是清粥小菜,颇见克制。殷横野。

 “隐圣”殷横野。拒绝了三帝征召、主持过“凌云论战”以德行学问为天下人景仰,堪称儒门最后宗望的殷横野,居然被列入阴谋作的姑

 案卷公布之,岂非举世皆哗!撰写者亦知风险,以小字批注:“无据。三圣俱在,何人唤得?”

 旁边则写上“不使一人”四个大字,加重似的画了两划予以标示,再一记回马般的箭头连回“无据”二字,以朱笔圈起,干透的朱砂泽如涸血,望之悚然。

 这种圈着改着突然抽风、差点一笔飞出纸外的批注,以及牙列般排得密密麻麻的小楷字令人印象深刻,陈弘范在御史台的案卷里见过。

 之所以记得,盖因那是份陈词,是被调查的一方用以自清的书状,写着写着突然骂人也就罢了,还用朱笔圈圈点点,约莫是回头检查之际习惯使然,竟不觉有什么不妥,委实好笑。

 忒有趣的案卷,陈弘范却没同任何人提起过,他甚至不记得内容了,只对拘谨的簪楷、狂放的圈点和“在陈词里骂人”有印象。是因为案子太惨么?有可能。不对。

 不是这样。没提起过,是因为提了会有麻烦,那不是能拿来当作谈资的对象。上一个对此人慢侮轻蔑的,在案卷中结局甚惨,哪怕他在陈词之上画了只乌,凡阅卷者都明白此处不应笑。

 他终于想起署名,以及那个名字所代表的份量。毅成伯夫人眼下可是栖凤馆里的大红人。天仙般的美貌虽说难得,但背后招人闲话乃至忌恨的美人难道还少了?

 毅成伯夫人可不只是美而已,好就好在品行。温柔贤淑,端庄娴雅,无论对谁都是客客气气,不见丝毫跋扈,难怪得娘娘心,每早晚都唤来说话解闷什么的。

 大伙儿都说,正因为这样的品貌,才能与娘娘亲近。凤不同群嘛,能与凤凰相伴的,也只有羽鹤、彩雉等异禽了,总之不是凡鸟。但贴身服侍娘娘的宫女们都知道,毅成伯夫人前来还有另一个原因:照顾被下药污辱后发疯的荷甄。

 荷甄被下的,据说是种极厉害的药,醒着的时候只想要男人,其状甚惨,令人不忍卒睹,自不能让寻常的大夫来照拂,一时三刻往哪里找女大夫去?

 所幸毅成伯夫人娘家亦是杏林一脉,所传的推拿法能使荷甄安静下来,沉沉入睡,但此法治标不治本,荷甄一个大活人总不能长睡不醒,只消醒来又闹,就得请毅成伯夫人来一趟。

 如此几,毅成伯夫人不避毒沾秽,自请与荷甄同住,以便就近照拂。别说娘娘感动落泪,拉着她的手久不能语,宫女们都快哭出来了,直将她当成了生佛菩萨。

 原本还有些在私下里闲言闲语的,此后全都闭上了嘴,非但不说,还不让别人说。明栈雪当然不是什么生佛菩萨,也没有当菩萨的兴致,但在确定鬼先生永远都没法再作之前,她暂时没有离开的打算。此事固令人心烦,大大违背明姑娘我行我素的人生目标,毕竟主意是自己出的,一走了之太过猥琐。

 况且冷鑪谷那夜委实惊心动魄,虽不肯承认,她心里是放不下耿照的,总觉以他目前行事,将来还要在鬼先生处吃亏。

 既留下来,总得蹭一蹭最上等的雅座,皇后身边现成的表现机会,不好好把握未免可惜。耿照说荷甄所中毒,与妖刀赤眼的“牵肠丝”是一路,明栈雪当初在夺刀时曾浅中过一回,靠耿照的解去,未受其害。

 鬼先生所遗诸物之中,有类似解药的丹剂,已让荷甄服过。明栈雪也曾引来侍卫等诸多不知情的青壮男子,稍稍令荷甄出其他宫女的看管,恁少女的膣、檀口被注入多少水,始终无助于恢复神智,推测是中毒太深也太久,已无痊愈的可能。

 鬼先生是她最后的希望,但果天表示鬼先生不知药为何人所制,他是自“巫峡猿”手中所得。

 以“游增十六狱苦”的恐怖折磨,料想无虚。明栈雪本不在乎小宫女死活,既无法痊愈,不排除施暗手震断几处经脉,让她成为无知无觉的活死人,一来好照拂,二来不必再受毒折磨,就不知耿照何时突然来瞧,这等手法须瞒不过他,好不容易恢复融洽的关系,怕又要生出裂痕,故迟未下手。

 某在馆廊闲逛,俯瞰越浦周遭云江绕,算算时间,荷甄丫头差不多该醒来发疯了,信步踱回,才见几位娘娘的贴身心腹守在房外。

 皇后听见是她,隔门唤入,只见房内除睡的荷甄、坐在榻缘的皇后阿妍外,还有一位中等身材的锦衣老者,背对房门,正为荷甄施针。

 桌顶的销金兽炉香烟袅袅,一嗅,烧的都是些宁神药料,仓促间难以辨出掺有香否,明栈雪索闭息,袅袅福了半幅:“小童叩见娘娘,娘娘安好。”

 声音无一丝异状,再也自然不过。阿妍面微笑,看得出心情大好,招手唤她。“不必拘礼。泪娘来,我给你介绍一名大国手。”

 拍拍身畔,竟是邀她并肩而坐。明栈雪自称毅成伯吴善之明氏,连起来恰是“吴明氏”阿妍初次发觉时忍不住噗哧一声,趁机问了“吴明氏”的闺名,想是真的欢喜她,喊着也亲近。

 明栈雪这个万儿如今在东海道上也算赫赫有名了,毕竟以天罗香几十条人命书就,江洋巨寇都未必有这手笔,急中生智,自称泪娘。泪字市井百姓往往简写为“泪”拆成水目两边,恰与耿照的“耿”字相对:水对火,耳对目,也算相映成趣。

 阿妍不知其中奥妙,只觉她娴雅温柔,又容易臊红粉颊,真个是楚楚可怜,与这个“泪”字十分般配,私下都这么唤她。

 明栈雪依言走近,侍立在娘娘身畔,两人腿股微贴,雪肤匀肌隔裙偎熨,既感亲密,又不失尊卑礼数,此即为毅成伯夫人受宠之故。锦衣老者的头发斑灰,说不出疏浓细,专注的侧面略显憔悴,却无甚特征,只觉鼻梁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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