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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4章 当先一指
 发热,是因为五脏六腑正不断膨着。精确地说,是经五脏六腑的血,在骊珠辉芒的照耀下产生异变,连带使肌、筋骨等行血之处,变得越来越坚韧,越来越致密,强度逐渐追上鼎天剑脉。

 地气的冲击仿佛是刀剑铸成前最后的淬火,每一次的洗炼都在叠加脏腑的承受力,新生的脏腑肌力充盈百骸,取代渐褪的骊珠奇力,正面抗,就像肌肤磨损起茧的过程被极度压缩,转生于原本脆弱柔软的体内诸元,来自大地的死亡威胁正急遽降低中。…是蛁血!耿照服食枯泽血蛁后,蛁血元与他一体同化,故血能疗他人之伤,收效甚神。枯泽血蛁号称“枯泽”本以地脉灵气为食,蛁血元受骊珠发,蓦地活化起来,一面汲取地气自壮,另一方面又与地气相砥砺,如打磨盔甲,越磨越光,终于将地气压下。照这样下去,说不定能断去术式连结,腾出手来处置云桩。

 另一厢,地气一爆,聂雨口吐丹朱,韩雪赶紧盘腿坐下,双掌抵他背门,输入内息助其撷抗。起初异常艰辛,连韩雪都嘴角溢红。末了地气躁动趋缓,仿佛被人引走了似的,过不多时,身前聂雨道:“行…行了,宫主。”竟能开口说话。

 韩雪收功抹汗,起身时福至心灵,回头问:“是…耿兄弟?”聂雨苍白的面上,出一抹自嘲般的衅笑。

 “够不够门?由不得你不服啊。”“我瞧老四去,”韩雪似乎不以为意,微一耸肩,从容笑道:“顺便搞定风位。我若如你一般没法撤手,云位得靠耿兄弟了罢?”

 聂雨“啧”的一声,一脸不是滋味,见宫主掉头离去,勉力提气道:“喂,耿小子!喝够一壶了罢?没死就吱一声,还有活儿干。”“我在!”这声音听起来,可比自己精神多了。

 “要…要摆这桩子,兴许还要一会儿工夫。我们还有多少时间,聂二侠?”别说得好像想断就能断一样啊,王八蛋!聂雨心里嘀咕。本想咬死耿小子窃占师父的遗惠,挤兑他还回来,这下说不定比师父还强了,好意思说人家是贼?

 四奇阵他一个人能开一半,要我们这些废物点心做甚?“慢慢来别急,大伙等你。”聂雨没好气道:“殷老先生等着看表演哪,你说这千载难逢的。”

 韩雪缓出手来,赶紧去察看沐云的状况,出乎意料地只是昏厥过去,脉象平稳,伤势较自己还轻,推测是一震之下人桩分离,未遭地气反,算是不幸中的大幸。轻捏人中,见老四醒转,将人放落,沉声嘱咐:“躺着别动,其余有我。”

 沐云一挣之下未能坐起,昏沉沉地点头,便即不动。韩雪悄悄摸出奇鲮丹,将瓶中所余六枚倾于掌中,自言自语道:“你…

 又要笑我意气用事了罢?今这关过不了,横竖是个死,不如死得清楚明白。阿妍决意离我而去,便是赖活着…人生又有什么况味?”微苦笑,仰头咽下。

 丹田中热涌现,不同于平的温融,像是生生了块熔铁炽炭,焦灼的痛感一路上窜,旋即漫入奇经八脉、四肢百骸,痛得他额筋暴起如虬,咬牙忍住痛哼,提掌猛击木桩!

 风桩全没至顶,术式贯通,原本被耿照驯至半竭的地龙再次痛醒,疯狂扭动起来,颇有垂死一搏的惊人态势。

 耿照猛汲地气,承受了最多的冲击,持续于痛苦中锤炼五脏六腑。聂雨则趁韩雪一动身,沿右掌掌形,忍痛在地面划下数道引气归虚的血符箓,拼着去地气,勉强扛住了这波反

 韩雪浑身暴冲的内息与地力一撞,痛苦大为减轻,眼见桩定,不一笑。想起耿、聂两人约定以诗为号,豪气上涌,朗声道:“成啦!一罢掷杯秋泓饮!”

 一人冷笑:“土虚烦蚁,柱朽畏藏蛟!魏无音连通文墨都说不上,几句不合格律的破烂排场,徒子徒孙倒是金贵得紧,徒惹人笑!”

 阵中雾墙更薄,绕着阵基飞转,居间殷横野抬起眼眸,不再是空失焦的模样,险恶的目光一一遍扫,显已恢复知觉。沐云被强大的威压惊醒,挣扎而起:“老贼…老贼破阵啦!”韩雪拔出暗藏在靴筒的匕首,打算拼个同归于尽。聂雨大喊:“别动!阵式还没破,莫便宜了对子狗!”殷横野笑道:“老朽真是走眼了。

 龙庭山往来一甲子内,只有你堪称人物,魏无音给你提鞋都不配。”沐云听他辱及恩师,正反口,发现嘴巴最毒的二师兄竟不作声,心知这一节他绝不能忍,灵光乍现:“是了,莫帮贼人指引方位。老二出声,实是万不得已。”

 殷横野倾耳片刻,没等到四少回嘴谩骂,微一丝赞赏:“可惜你等须毙命于斯。风云峡一系在龙庭山为所为,威风了几百年,不意今绝于荒郊野岭!”随手指点,气劲如箭齐发,嗤嗤声不绝于耳,有些迳穿风雾,削得崖上草飞石溅。

 有些却闻声而不见影,明显止于阵中,只不知是何缘故。除沐云外,其余三人趋避不得,好在指劲并未全出,时灵时不灵,总算没落得蜂窝般千疮百孔的下场。

 虽然腾挪格档极尽手眼,拼的却是运气。韩雪距离最近,情况最险,奋力以匕首挡开数道指锋,想起老四手无寸铁,倒转匕柄往后一扔:“接着!”

 沐云随手接过,低声抗议:“我用不着,宫主留用!”冷不防数道劲风连至,间不容发之际,挥匕挡去两道,第三道却削过右腕的“神门”沐云忍痛不哼一声,却免不了腕掌力,匕首铿然坠地。

 殷横野猛然转头,对正韩、沐二人,绽出一抹残忍笑意。聂雨无法判断他恢复到何种程度,宫主的性命却冒不得险,开声道:“小心!”见他不知何时转对自己,抱臂冷笑:“这种骗小孩的把戏,拜托你别撅股好不?我都替你难过…”

 指芒瞬间盈视界,快得来不及反应,这一霎眼仿佛被无限延长,偏生四肢百骸动弹不得,只有意识孤伶伶地面对死亡。聂雨忘了自己有无瞬目,反正眼前乌漆墨黑的一片,接着“錝!”一声清越响,风分掠两鬓,终究没能穿这世上最伟大的天才脑袋。

 嗤嗤的破空声接连不断,挡在他身前的漆黑物事旋转起来,快到难辨其形,清脆的铮錝响声不住弹飞指劲,仿佛有千手千眼,无论殷横野发向何处,都不出这三尺来高、宽约数寸的乌黑防壁。

 指劲并不是被有形之物挡下,聂雨心知肚明。只有无形的音波之刃,才能不分远近抵销劲风,亦令未阵的对子狗难辨东西,越打越迷糊。

 但血祭阵行将瓦解,只余薄薄一层羁束,干扰殷横野已无意义。云桩不定位,对子狗数息间便得自由,己方无异俎上之,任人宰割。

 “老大别玩啦,玩了要死全家的啊!”聂雨终于按捺不住,一脚踹向乌影,谁知踹之不倒,震得腿脚隐隐生疼。那物事又转两圈才静止不动,却是一具立着的狭长铁琴,周围哪儿有人影?“…人呢?”

 琴底无声无息穿出一指,若非他一个弓铁板桥折落,便是指风穿脑、红白飞的下场。聂二侠眦目裂,偏生连跑都没法跑,不由自主爆出连串口,顷刻连吐六百余言,竟无一词重复。就这方面来说,无疑亦是天才。殷横野知觉未复,稍辨方位,当先一指,迳取最棘手的聂雨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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