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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7章 只有心诀已
 此乃“一力降十会”之法,耿照倚之重挫狼首,最终将他押入越浦城尹大牢。此际不比先前一轮猛攻,耿照收拾心情、不作杂想,以帛书心法推动掌势,非具其形而失其神,果然殷横野“咦”的一声,不失笑:“来得好!”也以掌法相应,后发先至,使的亦是“摧破义”重手法。砰的一声双掌相,耿照身子抛飞,借势而退,殷横野发现中计“道义光明指”动念即出,直标耿照咽喉!《圣如意轮殊胜法门品》是三奇谷内的佛门武学典籍,当年以“行空”之名结医怪、死魔,入谷同修的殷横野岂能不知?按出身分配,这部说不定便是他负责抄录的。耿照故意施展“摧破义”起他的好胜心,却在对掌之际改使白拂手,借力遁走,平白浪费了殷横野一合。

 “…第一招!”他对古庙中喊道,抱头滚地一沾即起,勉强避过命一指。岂料殷横野虚晃一着,待少年背转身去,真正的杀着才出,指风如电,眨眼已至耿照背门!

 但这仍在耿照的预期之内。少年不顾生死,翻滚间闭目凝神,遁入虚空,见神识中一片滔天血海,仿佛呼应着痛失至亲的悲愤狂…耿照起身疾旋,掌刃劈出,滑顺得无一丝滞凝,刀风无声无息,与无匹指劲双双抵销于虚空之中。

 然而刀势未停,周身无隙可乘,就这么与殷横野错而过,一瞬消失的指风刀气才又不知从何处复现,已失所向,四散开裂,毁去地景无数。…寂灭刀!这手原是豪赌,毕竟“寂灭刀”的真髓少年掌握不足三成,刀法虽妙,却不比刀境出神入化之能,若不能发挥威力,此举等同自杀。但“道义光明指”本来就难以抵挡,不出此招,连一搏的机会也无。殷横野听取过关于“寂灭刀”的报告,亲试其威却是头一着,不觉微凛:“杀了耿照,要往哪儿套取刀谱去?”

 屈咸亨已然身亡,天下五道间,再无人能如他一般,炮制出耿照、岳宸海这等质素的刀尸。杀掉一个,录得完整刀谱的机会便少一分。隐圣突然犹豫起来,估量着该不该放耿照一马。少年挣得千金不换的息之机,朝庙里大喊:“…第二招!”

 “你这人就是半点折扣也不能打的,是不是?”聂雨扯着一块黑幔跃出庙门,绕着庙前的空地东奔西跑,黑幔始终源源不绝地从庙里顺出,被他东绕西扭得布绳也似,绕着三人围成了每边约三丈长的等边三角。

 殷横野自不知这黑布是屈咸亨带上来的,被聂雨一条条接起,但想也知道是布阵手段,刻意顿了顿,待他绕成三角,光明指戟出如电,黑幔绳圈被数不清的纵横指劲划成了片片蝴蝶,漫天飘舞。

 耿照甚至不及阻止,怕也无从阻止,拚命争取的两招时限就换了这个,不由得瞠目结舌。殷横野笑顾聂雨:“阵法虽然玄奥,终非武功敌手。我年轻时亦颇爱奇门术数,如今思之,坏事的也多是奇门术数。”

 “那是你烂。”聂雨咂咂嘴。“阵布完啦。你要倒楣了知道吗,对子狗?”“就靠这个?”殷横野接住一片飘落的碎幔,讥嘲、惋惜兼而有之,仿佛要再杀死聂雨一回,也很不得已似的。

 黑幔上以深墨密密麻麻绘符篆,从聂雨拉出庙门他便注意到了。但还是老话:阵基已破,再繁复微的符箓,不过是废物装饰。殷横野稳占武力优势,不惧两名黄口小儿,聂雨什么玄虚,听完再杀也不迟。

 “谁跟你阵基?这又不是符阵,是血祭。”聂雨冷哼,趿着鞋啪答啪答走,举起两指头,活像是个和笨学生解释的不耐烦老师。

 “鲜血和牺牲,乃是血祭的两大要素。牺牲就是破坏,你搞的破坏,回到你身上的阵法就越厉害。你方才亲手绞碎这些布条,完成牺牲,足了头一项。”殷横野一嗅碎幔,果然闻到涸血气味,敢情幔上所用不是什么深墨,而是血牛血一类。

 但聂雨所说,仍属无稽。血祭在阵法中属偏门,非是威力不大,也不是有好生之德的冬烘因由,纯是施行不易:祭祀用的牺牲最好由敌人亲手所杀,还要取得敌人之血方能施术,何不趁取血时痛下杀手,个血祭做甚?殷横野怡然笑道:“你这便要来取老夫之血了?”

 “不,这也办好了,对子狗。”聂雨也笑了。“血祭最麻烦的地方,就是只能用来对付笨蛋。”

 伏地一按,所正是七叔掷出的那枚角锥,就听殷横野的怒喝骤然收音,仿佛在数里之外。无数指劲锐光被裹入凭空升起的、约两丈见方的四角锥型,轮廓若有似无,只有被内里之人轰击阵缘时才略现光影,否则便是一团突如其来的浓雾。

 但见其中灰翳扰动,伸手不见五指,哪还有殷横野的踪迹?蚕娘睁开眼睛。檐外午,依旧不闻蝉鸣,可见封住内监的阵法尚在运转。

 她身上的衫裘还是原本的模样,连敞开的两衽稍稍滑落、小圆润香肩的模样都与昏前如出一辙,只是从天井内移到了屋檐下,稍避溽暑骄

 聂冥途就没这等运气了,他躺在天井中央,就是原本他走出北屋、弯同女郎说话之处,仰躺着一动也不动,便是还没死,晒将下去也是死路一条。

 “别理他,让他反省反省,猥琐死了。”说话的男子坐在蚕娘身畔,两条腿伸下阶台,又踢又晃的,仿佛调皮捣蛋的小孩。

 蚕娘最后见着在聂冥途手里的那枚金属号筒,正在男子的五指间次第转动…这本是用铜钱玩的把戏,不曾想他以管状物来玩,居然同样出色当行。

 然后蚕娘看见他另一只手拿着的,连着苏细杆的猪型丑面,忽明白来人是谁。尽管她们上回见面时,他的声音并不是这样,体型外貌也不是。“你算计我。”女郎轻道,带着危险的静谧。“我真要算计你,就不是现在这样了。”

 男子…其实“少年”应该是更合适的称呼…咧嘴一笑,十足天真。蚕娘撑坐起来,拉了拉衣襟,狂怒算是平息了,但心里还是极不舒坦,一指天井两处血泊里的惨烈尸骸,冷道:“他们难道不是你的人?”男子摇摇头。

 “他们是易的一部份,算是某种…试用品罢?”“用在哪里?”蚕娘好奇心起。男子笑而不答,神情有些尴尬。女郎恍然大悟,登时无名火炽,冷笑:“你要杀我,犯得着什么试用品来?宵明岛你爱来便来,打架我随时奉陪,用这些阴谋诡计算什么?”男子出受伤的神情。

 “你这样说好像我很坏似的。我可是专程来救你的,好在赶上了,要不那头猥琐的畜生不知道要对你做什么可怕的事。”你最好是不知道,女郎心里啐了一口。蒲轮瞽宗干的事情,用“可怕”两字形容都太轻巧了。

 相较之下,狼首聂冥途之便如男子言,只能说是“猥琐”而已。她板起脸孔,用能想到最严肃的口吻,以免被男子打哈哈混过去。“殷横野是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搞这一出?”男子耸耸肩,倒是爽快回答。

 “赤心三刺功的古摹本,是玉龙朝传下的,比司徒熸手抄的那部更加久远,我让七指看过了,千真万确。

 六极屠龙阵就没这么好运气了,只有心诀而已,聊胜于无。这两件是我蒲宗数百年来亟收入府库之物,换作是你,也会答应这笔买卖的。”

 殷横野以《赤心三刺功》和《六极屠龙阵》为代价,买通普天之下最擅长暗杀的蒲轮瞽宗,请他们将来代为铲除某个人。且不说这两部是蒲宗久寻不着的宝物,光是“先付酬劳”这一点,便足以教人食指大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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