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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3章 老台丞受重伤
 每一对掌犹能以二人分力,这不止是分身术,还得一口气化出十二个人才能办到,遑论连叠九掌…三三无尽,六六无穷。女郎突然明白,他们使的是什么阵了。(这是…“六极屠龙阵”!)儒门至高无上的决杀之阵,专克鳞族,历来只有三公、六令得授,便在三槐世家内,也是珍而重之、不预外闻的绝传。

 沧海儒宗式微后,三槐避世,六艺隐没,儒门之主不知伊于胡底。游于外道杂艺的“九通圣”成为武儒台面上的头脸人物,以祖宗家法论,连他们都没有一窥此阵的资格,今竟在这城尹衙门的内监院里,现于三名匪寇刺客之手!蚕娘的心沉到谷底。殷横野当然是有备而来。从发现北屋的符篆起,女郎就明白今死关之凶险,犹在当年邬家庄的恶夜之上。

 在湖庄,殷横野是策动、驱使五部执令的主谋,邬昙仙乡一役,甚以术数模拟大阵,殷小子手里握有阵秘,应是毋庸置疑。但…将儒门重宝“六极屠龙阵”付三名刺客,实在无法想像,这是殷横野能做出来的事。

 比之蚕娘,如为一己之私,将骊珠或《麓野龙篇》交给几名地痞路匪,让他们越货杀人…此非堕落,而是彻底的沉沦。一切信条信念都已抛下,以贯彻恶道的人,该有多可怕?

 蚕娘一背香汗浸透旃裘,但六极屠龙阵仍不断化出虚数,仿佛包围的人越来越多,天覆功所受压抑果然远胜邬家庄,奇门遁甲的拟效毕竟不如实阵。丹田蓄力益衰,聚起的渐不如用掉的“专克鳞族”绝非过誉。拖得越久,对蚕娘越是不利。

 当年湖庄大战时,五部执令一使六极屠龙大阵,强如吕坟羊之妹司空杏,也立毙于五执令剑下,除阵式化生攻击的速度太快,令司空杏猝不及防,屠龙阵对薮源魔宗内功的压制亦是关键。

 桑木乃魔宗一脉,若非三虎不及五执令,蚕娘又远胜司空杏,利刃透体、玉殒香消,也就是转眼间事。

 女郎经脉重创,内气难聚,功力不及平三成,这下出的又比入的多,眼看要抵受不住,心生一计:“就只你们有阵?”连踏九星八卦,出掌一迳抢攻,在阵里横冲直撞,硬抢各种阵法眼位。

 宵明岛也有自己的遁甲术数,与儒门一系自是相差甚多,硬要说起来,可能与指剑奇宫的要近点儿,六极屠龙阵的原理运用何等奥细微,要是能被这样冲坏,可真是笑话一则了。

 但蚕娘毕竟强过三虎,强行冲撞扞格,对手退的机会大些。陷入阵形凶险处,女郎也能靠身法速度避开,此消彼长,拖老了阵衍变化,可说是只有蚕娘能用的解法。

 良机稍纵即逝,蚕娘抢在阵位合拢前,掌分左右,抵住猱猿戈卓…以蚕娘之能,冲开的隙也仅够如此,尚不能钻出阵去…小巧的玉掌一运劲,猱、戈竟之不回,如镔铁为磁石所

 极衡一人不能成阵,一反胆小前势,挥掌直上,迳取蚕娘丹田!(来得好!)邋遢汉子的手掌不大,与蚕娘平削的小腹差堪仿佛,横掌印上可能还要突出小半截中指,使这一幕看起来既怪异又好笑,却是蚕娘久候的逆转时机…

 极衡一掌印落的瞬息间,女郎扣住猱、戈二人手掌,咬牙催动祭蚕诀,借取骊珠之力,全然无视秽入体的剧烈苦痛,于气海中化作天覆功气,由掌心、丹田三处击出!

 银发飞散,四人无不口吐朱红,然而战局却再度逆转。极衡的掌劲,并未被更雄浑宏大的天覆真气一举震散,反而凝于一点,似热刀切牛油般,削开面涌来的天覆功劲持续贯入,连蚕娘原本的护体真气亦不能阻,如入无人之境,仿佛它生来就为克制女郎功体,效果犹在“六极屠龙阵”之上。

 …如这般物事,普天之下,蚕娘所知晓的只有一个。“六极屠龙阵”是儒门三公六令的表征,乃门主的股肱之臣为主尽忠,伏魔讨逆的至高杀器,须以三、六、九数行之,方能发挥其“三三不尽,六六无穷”的偌大威能,亦为儒门组织井然、群贤共治精神的代表。

 然而,有一部武功,可以一人之身,御六极屠龙之能,只于三槐之内传承,习者下至三公之位。上,则为万民之表率,君临东海,威加五行!说是专属门主备选的武学,半点也不为过。

 自三槐隐而不出、儒门再无一主,近百余年间,只一人以此功扬名天下,却因立身不正、弃位避责,最终落得凄惨收场。

 这也是在湖庄大战时,蚕娘不到最后一刻绝不出手的真正原因。鏖斗的吕坟羊与五部执令,无论哪一方所使,俱是魔宗的克星。…赤心三刺功!女郎早该发现的,在拍上极衡口的那一霎。

 一时大意的结果,就是三道刺劲犹如荆棘,贯破女郎的掌心丹田,重创了双手经脉与气海。女郎难以自制地生出大笑的冲动。…究竟是我愚蠢轻敌,还是阴谋家算计太深?

 在越浦内监一角,遇上三公六令结阵以待的机会有多少?儒门避世数百年、吕坟羊兄妹惨绝湖庄后,于三名拦路胡匪身上,遭遇备位储君圣功的机会,又有多少?(…殷、横、野!)贯入两臂的气棘虽较下腹的细小,却能循脉刺入心室,蚕娘剧痛难当。

 然而丹田已难行气,命悬一线无从犹豫,以祭蚕诀尽取骊珠神力,轰然击出!巨劲炸开,砖石尽掀,三虎应声飞出,鲜血酾空。猱猿、戈卓在落地之前,已遭染珠能轰碎颅颜,爆膛破肚,开如牙梳的断肋叉出脏腑,两人仰天倒入血泊,状甚凄惨。

 极衡道人滑出近四丈远,直在阶下撞出陷坑才停,乌浓的血渍渗入蛛网般四散的裂痕之中,令人怵目心惊。

 银发女郎气力放尽,软软倒地,银润的长发摊成一片滑缎也似,散开的裘襟之内,松颈绳的木红肚兜翻了面儿,月牙的衬里溅鲜血,女郎白晰的双丸在藕臂间出傲人深壑,她却连拉上襟口稍稍遮掩也办不到,灿银发丝沾黏着汗血披落面庞,说不出的凄

 丹田全毁,秽染身,离死只差一步了。还有什么,能比这更糟的呢?女郎闭上眼睛,出一抹自嘲般的苦笑,直到黑影遮去了顶上的头。

 “我早说了,这平安符就是灵验,值啊。”聂冥途解下蒙眼黑巾,畏光的“照蜮狼眼”在正午下,瞳孔几乎缩得不见,灰翳里只余血丝密布的黄浊眼白。

 他拖着间的断炼,手里把玩着一枚号筒模样的小巧铜管,咧开嘴的参差尖牙,下巴兀自沾血渍。

 “我好想知道,你是怎么变得忒小的…告诉我嘛,好不好?”***殷横野凝眸极目,越过崖畔的巨禽跛叟,眺向远方的越浦城。这里自是看不见城郭,但他已安排停当,一旦城内事定,暗桩放出特殊号信,一路便有人次第传来,犹如烽火,直至沉沙谷外。

 此事虽然布置缜密,但世上没有万无一失的事,这么多年来他被“不使一人”的誓言所限,事必躬亲,于此体会尤深。

 …这里的事,还是快些解决为好。秋水亭那厢,由南宫损打点善后:将已成废人的萧谏纸送回驿馆,次一把火烧了屋舍,在余烬里找到谈大人尸骸,以及垂危的萧老台丞。

 死里逃生的驿丞、仆役,说不定还有几名随行的院生,将指证老台丞与副手爆发烈口角,一言不合大打出手。谈大人不幸为台丞所杀,老台丞也受重伤,驿舍在剧斗间焚毁…考虑到“熔兵手”的威能,这也是合情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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