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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1章 姐姐对极好
 慕容柔身子孱弱,走得急了,兀自有些咻,反正越慢回话效果越好,静待平复,才开声道:“让他们等会儿。”

 管事听将军口气不善,哪里还敢逗留?唯唯称是,赶紧退下。房内,趴在桌上小憩的沈素云嘤咛一声,臂间转出半张云鬓的晕红俏脸,强睁睡眼:“谁…谁来了?”

 便要撑起。慕容柔轻抚她发顶,困倦已极的少妇使不上气力,浓睫瞬颤,又顺从地趴了回去。“没事,晚些说。”慕容柔拍她背心,直到子闭目细酣,取衣为她披上,悄悄推门而出。

 他回到空无一人的穿堂,忽听隔壁耿照提声道:“你知道这些日子,我去了什么地方,又遇上了什么事么?”却是对罗烨所说。

 慕容柔虽不懂武功,对武学、乃至武人的能为却非一无所知,以耿罗二人之修为,光听脚步声都知道自己来了,挑这时发话,想说给谁听,自不待言。(果然如此!)这串莫名其妙的无礼之举,是想传达一个讯息:耿照言,将军不能听──至少,不能当面禀报。

 于此所知越少,对将军越有利。慕容柔既不能容许未知,便只得隔墙听取。双方默契既成,耿照遂从跌落莲台说起,有条不紊、次序井然,一路说到当上七玄盟主,省略了私情的部分,其余如三奇谷设施、琉璃佛子的身份,以及灰袍客与古木鸢的关系等,俱都和盘托出。

 罗烨皱着眉,始终不发一语。耿照说到一个段落,见他全无反应,连答腔都未有,暗忖:“罗烨本非口舌灵便之人,心思全闷肚里,要他陪演这参军戏,毕竟是为难了些。”

 为防将军盘查,自也不能先与罗烨套招,然而当中有些关窍,不能不予以剖白,沉片刻,仍是出言提点:“你应当问我:‘身为将军武僚,如何兼任七玄同盟盟主?’不管是谁听到,都会有这个疑问的。”罗烨的眉头蹙得更深。

 “我为什么要这样问?在属下看来,这甚至不是问题。”“这…”耿照险教他问蒙了,幸而这番“正不两立”的陈腔滥调,近于心中嘴嚼再三,模拟不难,正道:“人说‘正殊途’,且不说将军雄镇一方,不该与道往来,便以江湖人目之,七大派与七玄数百年来循环争斗,纠葛甚深,若将军以七玄盟主为幕宾,青锋照、赤炼堂,乃至白影城等,又该如何自处?”

 罗烨摇了摇头,颇不以为然。“武功无正,拿来做坏事,便是杀人刀,拿来做好事,即是活人剑,传承武功的门派更是如此。

 况且,双方数百年来循环仇杀,这都是恩怨,关正什么事?典卫大人人品端正,若以好事节制下属,七玄同盟何之有?以岳宸风那厮之恶,便出身名门虎王祠,仍是一名狂悖暴徒。”

 岳宸风虽是“下落不明”阿兰山下袭击将军夫人、杀伤骑卫无算之事倒是轰动三川,再加上调来巡检营后,与绮鸳等颇有接触,看过那厮的调查文档,也算印象深刻,随口举例,头一个便想到了他。耿照心中苦笑:“这原该由我来说,你倒抢着说完啦。”

 虽说角色颠倒,毕竟科白做足,这台子戏勉强算是演罢,只待邻室的将军表态。罗烨见他神色变换不定,想起典卫大人带他前来的用意,起身告罪:“属下有僭。”

 耿照笑道:“不妨。你说了我心中所想,说不定比我自己来说,还要更清楚些。”罗烨犹豫一霎,终于还是抱拳拱手:“诛那灰袍首恶时,属下愿效棉薄。”“会死喔!”耿照闻言微笑。

 “得有这种觉悟才行。”而罗烨的沉默向来就是回答。青帘掀开,苍白的男子披着斗篷行出,两人见状,一齐起身。“…参见将军。”

 就是现在了,耿照心想。他已然出招,是福是祸、是生是死,端看将军如何响应──即以碧火神功之敏锐,耿照说话之间,也无法从邻室慕容柔的呼吸心跳中辨出端倪,只知将军一直都在,从头到尾却无有反应。并非是砖墙隔绝了声息,而镇东将军真正的心意,自来便无人可知。慕容柔淡淡应了一声,摆手道:“坐下说话。”

 耿照与罗烨换眼色,双双落坐。“这些日子来,你上哪儿去了?”慕容柔若无其事地开口。

 耿照抓不准他的心思,硬着头皮说:“莲台之下藏有暗道,崩塌时,属下与染姑娘双双跌落,幸保一命。”慕容柔又问:“镇北将军的千金呢?人在哪里?”

 耿照老实回答:“已归白锋起白大人落脚处。”慕容柔接连发问,却避过了灰袍怪客、姑、琉璃佛子,乃至七玄的部分,耿照一一作答,听来完全是另一个不相干的故事。

 有幸听得两个版本的罗烨,不瞪大眼睛,神色由错愕、惊诧,而至佩服,典卫大人“隔山打牛”的禀报妙则妙矣,毕竟稍嫌赖皮,似童蒙游戏,一意取巧。

 相较之下,将军的垂问直是赖皮的极致,典卫大人甚至毋须说谎,只须如实回答,便已将真相彻底蒙蔽。

 避重就轻到了这等境地,居然生出巧夺天工之感,令人啧啧称奇,期间除管事奉茶送点,闻讯而来的适君喻与穿云直卫、越浦总捕、城门驻军,乃至拦阻众人的弦子等,也各听了一部份,适君喻甚至留在堂上听完,受得将军眼色,才偕罗烨双双告退,大堂上终于又剩下了两个人。

 耿照心中多几分把握,将军为他罗织的新版说辞,藉由诸多证人布出去,此即最好的证明。明栈雪说的“朝野不能两全”经耿照反复思量,却得出全然相反的结论。

 古木鸢向灰袍客借来姑,所图本是庙堂,起码是要颠覆东海时局的势子,早已逾越江湖争斗的范畴。摒除镇东将军,纵以七玄菁英相抗,能否阻却阴谋家的野心,耿照始终无有定论。

 ──能够用上的力量,每一分都不可放过!本着这样的想法,才有了今的大胆之举。慕容柔端茶就口,好整以暇,片刻才放落茶盅,眯着姣好的凤目,一径冷笑。

 “我真是走眼啦,不想你貌似忠厚,也有卖俏之时。哪儿学得这般泼皮混赖?”***耿照听他口气不善,悬着的心还未落地,差点又蹦出喉间。堂上只有两人,将军手无缚之力,以耿照现下的修为,便有十个慕容柔也尽都杀了,驿馆里外虽有穿云直精锐驻守,毕竟赶不上两人一座之隔。

 然而少年却像被蛇盯住的青蛙,浑身僵冷,将军视线堪比灰袍客的“凝功锁脉”虽非武功,足令一身武功无用。若是过往,耿照早滴着冷汗、拱手低头,连称“属下知错”此际却有寸土难失的压力。

 无法说服将军,以雪青、媚儿袭击将军的旧事,身为七玄盟主的他,即刻便成将军之敌,非但拉不到助力,一个不好便是鱼死网破的局面…

 一霎间,心中转过无数念头,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开口:“回将军,此法确非属下所想,是自家姐处学来。”

 慕容柔本是讥讽,岂料竟换得了一本正经的回答,又气又好笑,哼道:“仔细说话,莫让本镇再加你个推诿责的罪名。

 我向以看人的眼光自诩,到你这儿,才知什么叫‘行远必自迩’。是你过往藏得太好,还是本镇麾下,真无你发挥处?”

 将军难得科打诨,耿照可没心思接哏,俯首道:“家姐双耳残疾,平须以手语交谈,我们村里管叫‘道玄津’。

 属下与姐姐感情甚笃,但儿时总有吵架的时候,闹起了别扭,她打手语我不肯看,我打手语她也扭过头,大伙眼不见为净,谁也不同谁说话。“其实没多久我便后悔啦,姐姐对我极好,我很欢喜她,只拉不下脸赔不是,净在窗外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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