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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8章 更像挥舞大旗
 抖开鞭头,将老胡手的佩剑拖将过来,擎在手里。“我在你腿上身上扎几个窟窿,瞧你还坐不坐得稳妥。”“在…在兵器上淬毒…好长进…”话没说完“恶”的一声举掌掩口,指隙间却溢出黑浓血污,宛若焦油。

 放下手掌,赫见嘴青紫,手背面上如白蜡,有几处隐约透着黑点,可见毒猛烈。周围的下级豪士看傻了,片刻才如梦初醒,慌忙走避,死都不敢靠近二人一步。

 诸凤崎有数条钢鞭,无一不是量身定做,这条淬了蝎毒的正是其暗着,专门用来对付娴熟九节鞭的高手,抓住他们必会极力箝制鞭行的心理,以避世医宗“天涯莫道”的独门蝎毒暗算之,曾除掉不少棘手的敌人。

 他正想狠狠折腾胡彦之一番,稍断牙穿掌之恨,忽听身后一阵狞恶呼啸,继而惨叫声不绝,兵器铿击、呼喝喊叫此起彼落,暗忖:“不就个无名之辈么?群起围攻拾夺不下,已够丢人了,打得狼狈四窜的,到底是谁在追杀谁?”

 施以苦刑的兴致猛被打断,怒火中烧,蹙眉回头。岂料大把温面泼至,量之多,连点足飞退亦难全避,被浇了一头腥咸。

 一抹眉目,赫见眼污红!血海,淌过崎呕高低的泥土地面,缓缓浸过靴头。在大片污红的中心,散着许多截残肢断体,因断口锐极,一眼就能看出是手、脚,从中心剖成两月的腔子,平滑的剖面能清楚辨出这是什么脏器、脊椎骨原来是这般分布…

 原本还有几个是被拦斩断,未必便死,上半身在泥血里惨嚎弹动的,杀人者本着慈悲,一刀一个、面剖开,宛若十字分割,这才不见了哀叫。

 画面里唯一不红的,是站在血泊中央的陈三五,他那柄单刀早已断成两截,任意弃置,连鲛鞘都四分五裂,可见围战之时的烈。他一直坐着、权充路障的那条八尺“木架”此际已对翻开来,出陈旧的猩红绒衬,竟是个极长极薄的贮匣,匣中之物正握在他青筋浮的双手间…

 那是一柄通体超过七尺、竖直较一名成年男子还高的狭长弯刀,刃如月眉,又似牙梳,巧冷锐的刀型以“美”之一字来形容,毫不为过,然而放大到这般惊人的分量,已非美丑所能论断,骇人的强大迫感扑面而来,一如持刀的男子。

 陈三五被锦带豪士团团围住,战至刀断鞘毁、身披裂创,剩下还在观望的,也都加入顺风使舵的行列,唯恐去得慢了,连一片渣都分不到。

 他莫可奈何,抡起长匣勉力扫开了这群恶鬼,取出郸州龙观一脉的鎭观之宝…沉水古刃来。金环谷一方的恶梦就此展开。沉水古刃光刀柄就足有两尺,以极其罕见的海底珊瑚金打造,本身即是异宝,分量极沉,寻常武人双手都未必能持。

 刀刃却不知是以何物所铸,较钢软韧,却比缅铁更坚,横持时刀刃绝不弯垂,无比平直,然而挥动如鞭索,变幻无方、绝无常形,加上锋锐到无以复加的刃口,成就了现下的一地卸肢剖腔。

 陈三五发下迸出两道凶光,双手反持古刃,拖着刀头踏血前行,发出令人牙酸身软的唧唧浆腻。龙观不传绝学《三元刀谱》中的“水元刀”一出,此行的锦带豪士几于眨眼间死绝,无兵不断,无尸不残,还站着的都是没来得及加入战团之人,此际战意全失,即使陈三五背身缓行,也没哪个白痴会上前喂刀,摊作一地羊片。着“无名之辈”森寒的目光,诸凤琦手里捏着冷汗。

 蝎毒鞭为淬进毒药,并未掺入玄铁,而是请匠人以“骨槽钢”的技法施于绵铁之上,方能吃入足量的药

 诸凤琦没听过郸州龙观,却也知这厮手里的七尺大刀洵为神物,断凡铁如裁纸,要命的是还是一柄长兵。若平携带的那条玄铁鞭在身边,或可一斗,此际偏偏…“凤爷,你再不让开,要成地上那样了。”

 陈三五越走越快,突然松开左手,跨步愈大,诸凤崎发现他竟能以单手持刀,这膂力只消振臂一挥,以两人此刻的距离,诸凤琦连拿胡彦之威胁都来不及,一霎间连人带鞭分作两月,一合都对不上。

 正犹豫着要不要撤,蓦听脑后一声暴喝,挟着龙挂般的狂风呼啸,一人飞身而来:“有我在此,休想逞凶!”…云接峰!让这个二愣子搅和,今老子便是最大的赢家!

 诸凤崎忍不住嘴角微扬,用尽全力侧身一让,却非远远遁出沉水古刃的攻击范围,而是扑向一旁的胡彦之!前方陈三五愀然变,挥过刀臂,将近九尺的锋锐刀罡狂扫而来,快到诸凤崎不及扳过人质、挡在身前,赌的是云接峰身为带队领头的无聊坚持,会想尽办法让每个人都活着回去,包括取弩擅离的竞争者…

 而云接峰并未目睹,那柄刀到底有多锋利。(你的通形势掌,架得住那把见鬼的刀么?)刀罡削来,诸凤崎连眼都不闭,正等云总镖头的热血披面,一声铿响,身畔飙过几缕乌风,飕如箭矢破空,锋之后,竟是陈三五小退半步,肩头见血,回刀格开了敌势,重新以双手握持,凝然不动。…云接峰…也使兵刃!自此云接峰仍未行经身畔。适才飙过的,是他的兵器。诸凤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云总镖头所使,是杆丈二红缨

 ***那杆通体黝黑亮,如杯口,与匹练似的沉水古刃相,竟是光化散、刀刃偏转,陈三五惊觉有异,已来不及双手握刀。

 他膂力虽强,然古刃的珊瑚金握柄非比寻常,单臂舞动毕竟不能悉数发挥,奋力挡开三,第四下力有未逮,被长近两尺、厚脊阔剑般的刃带到左臂,咬牙退了一步,重新摆开接敌的架势。…高手!应敌时全副心神放在锋之上,此际定睛一瞧,赫见持者是云总镖头,陈三五吓得不轻。没听说云总镖头使,况且,这杆哪儿来的?观其成光泽,加上沉水古刃削之不断,怎么想也只能是掺了玄铁一类…

 那丈二长短,扣掉头,铁杆便有一丈,要浮现这独特的乌沉钝光,得掺多少玄铁!份量之沉,怕要两名壮汉才能抬着走,云接峰狂奔,内息体力的负担重极,况持以应敌,两相竞快?

 陈三五嘴角微勾,浮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这下公平啦,看谁撑得久,谁就能赢!他一向擅长简单之事,越简单做得越好,打定主意更不犹豫,笑道:“云总镖头,我来啦!”开一片水光,映着粼波的沉水古刃悍然挥出,大步飞跨,左抡右扫,正面劈云接峰一刀,下一记忽至身侧,横击杆,全不留力,打得场飞绕,竟无一霎稍停!

 云接峰双手持马一沉,不仅下盘稳若磐石,连反击都控制在身前这一大片扇型领域,无论陈三五左来右回如何变位,始终攻不进他肘胁之后,巨刃长轰击间,速度快得分光化影,若非的劲风掀尘走沙,打得地面坑裂、片石旋飞,宛若两名数丈高的金甲巨灵神挥拳斗殴一般,闭上眼还以为是快刀快剑连绵相竞,金铁鸣密如连珠,听得人连息的余裕也无。

 陈三五一轮抢进,未能突破围,反而越发摸不清对方招式路数。大凡法,不外乎点扎挑拦、闪赚提颠“闪赚”者,乃利用头方向之易,造成虚、实变化。

 “提颠”则是以身法步法,大动作地避免对方顺杆深入,所谓“见贴杆”也,同时幅度变大亦可提升威力,攻守两利,然而,云总镖头的势大开大阖,似乎全在面上移动,专打横面,宛若一片,说是法,更像挥舞大旗,若在这丈余长杆挂上一幅旗旆,威力恐怕不仅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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