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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5章 说是伞盖
 这一抓本要卸下他一条臂膀,着体之际,碧火真气忽生感应,耿照想也没想便举臂一让,利爪削过左腋背肌。余势所及,将他整个人掼入屋底,脚跟拖地滑行,直到背脊“砰!”撞上土壁为止。耿照没有那人若无其事站起的本领,背肌受到大范围的撕裂创,整条左臂形同报销,随手点了几处道,夹紧左腋扶壁起身,那人重又出现在土屋的门扉前,宛若鬼魅。

 今夜的第三场战斗,耿照仿佛笼中之鼠,面对不会受伤的敌人,他初次萌生“束手无策”的感觉。怪人身上仍不住飘出药气,这次却变得十分积极,一掠进屋扑向耿照,兽爪般的五指“哗啦!”穿墙壁,耿照缩着半边身子一滚,惊险地避了开来。那人动作如兽,模样也渐显现兽形:覆着青巾的口鼻拱起,像是变成了犬科动物的长吻。两耳越尖,位置越往脑后头顶的方向移去。浑身肌鼓起,几乎挤裂衣

 肌肤泽越来越青,硬的攒出,矛戟般森然竖起…他嚎叫着挥爪,动作狂暴,每一下都夹杂着息嘶吼,以及筋骨骼不住撑挤、衣布迸开的声响,豆焰映在墙上的影子益形巨大,轮廓也越来越像双脚人立的巨大食兽。

 得益于此,耿照在爪风间东翻西滚,居然僵持不下。换作旁人,恐怕早已在利爪之下丧生,但耿照也有野兽一般的灵敏反应与身手,在狭小的屋内,怪人不断变魁梧的身形反而限制了行动,再加上兽化的过程似乎也带来相当的痛楚,狂暴的攻击变得不够精准,同样具备野兽反神经的耿照自能轻易闪开。

 黑袍怪客并不愚笨,爪势落空,却守紧窗门不让他接近,完全没有突围的机会。“不妙!”耿照暗暗叫苦,眼角瞥见墙上的孔,忽生一计。不多时兽化似到了尽头,筋骨骼不再撑挤变形,飞窜出的药气略见和缓,那人痛苦的眼神一锐,散发出危险的光芒。

 他一连几爪,将耿照压制在屋底的土墙前,戳得墙面千疮百孔,颇有猫捉老鼠的意味。(可…可恶!)耿照咬牙抬头,正着人形巨兽的恶意俯视,彼此都知道戏耍已至尾声,黑袍怪客一爪入墙,封住左半部空间,另一爪戳向耿照受伤的肩臂,打算将他钉在墙上,慢慢折磨拷问。爪风着体的瞬间,耿照矮身一缩,巨爪“砰!”贯入壁中,千疮百孔的陋土墙再也承受不住,轰然倒塌!耿照不顾黄尘扬,抱着头滚出破壁,身子猛地撞上一座结实木墩,差点痛晕过去,脑中灵光乍现:“这是…柴墩!”

 反手捞去,果然握住一柄柴刀!未及站起,黄尘中一团硕大的乌影横空跃出,巨狼般的黑袍怪客不给他息的机会,利爪兜头抓落!

 耿照抬臂牵动左腋,痛得眼前发黑,眼看难以抵挡,蓦地间白芒大盛,化骊珠威能二度爆发,炽亮的白光几乎照亮了半座院子。黑袍怪客惨叫一声摔落地面,不住倒退,似乎那白光化为实体,就这么刺伤了他。

 片刻实在不甘心,索捂着眼又扑上前来。耿照得骊珠奇力之助,体内真气一霎充盈,直鼓出,忙挥舞柴刀御敌。他平生只学过一套“无双快斩”

 此时命悬一线,什么箱底的本领都得拿出来,咬牙单手使刀,硬劈完一路几百刀的无双快斩。

 怪客被砍花了身躯,创口不住冒烟。片刻后挥开浓雾般的刺鼻药气,但见一身青皮戟髭,哪有什么伤痕?耿照握刀的手不微颤,虽然脐间骊珠仍放出万道豪光,但捂眼的青狼却在白光里人立起来,蓦地仰头长嗥,骇人的咆哮声震动山林,惊出无数飞鸟,气势再度倒了绽异光的少年!(这人…是打不倒的!)在岳宸风之后,耿照已许久许久没有这种绝望胆寒的感觉了。

 若连未曾失控、源源释放奇力的化骊珠都放不倒这厮,眼下还有什么武器可以倚恃?人狼步步进,覆面巾下的长吻不住动着,发出令人汗直竖的可怕声音:“说!那半首二十字是什么?再不说,我便吃、掉、你!”

 “《青狼诀》这种低三下四的武功,用得着这么张狂么?”一把端丽动听的女声自他身后传来,口吻虽是轻描淡写,却隐有一股肃穆庄严,可以想见声音的主人见过无数沧桑风,纵使面对怪异狰狞的人形巨兽,依旧波纹不惊。

 “任你化身后刀不入、伤愈快绝,这套武功的致命缺陷,你并未参悟出破解之法。要不,也毋须啃食这农家的无辜女儿了,是也不是?”耿照一凛:“难怪!难怪他的指爪路数如此眼,这《青狼诀》…是聂冥途的独门武学!”

 他曾在莲觉寺大佛腹中,与明栈雪窃听聂冥途、宿冥两人对话,从而知道这门歹毒的武功。只是聂冥途一身青狼诀功,当年已被“天观”七水尘化去,此人决计不是聂冥途,这世上还有何人通晓这路《青狼诀》?

 而黑袍怪客则被说中了痛处,怒极回头。如无必要,他等闲不使青狼诀,实因这门武功有重大缺陷,饶是他天资过人,又煞费苦心钻研,犹未可解。

 万料不到雷奋开伤疲之身,仍是无比难,非使出青狼诀无以擒之,而后才不得不寻来这座野地农舍,生食农家之女修补耗损。

 聂冥途隐世长达三十年,集恶三冥的畜生道一支早已烟消雾散,世上纵有知《青狼诀》者,亲眼见过的也不多了,谁能轻易喊破这门奇功的来历,甚且知其有重大的缺陷?“尊驾既来,何必藏头尾?还请现身一见。”

 他冷冷道。从人狼口里吐出文质彬彬的话语,当真诡异到了极点。“从你口中听到“藏头尾”四字,实在令人哭笑不得。”

 那端丽的女子口音淡然说道:“我一直都在这里,没藏什么,只是有人心眼已污,睁眼不见罢了。你要见我,我不是在这儿么?”

 语声方落,耿照眼中忽现奇景--白光之中,四名童子扛着一台金顶纱帐现身。那帐大有八迭,周围数重藕纱,贴金箔的华丽顶盖呈八角飞檐的形状,中心的尖顶上立着一头振翅飞天的金凤凰。

 帐子两侧的抬杆如碗口,与金帐台一样遍体髹金,光是教八名力士来扛都嫌沉重,那四名僮儿却是举重若轻,移动间宛若踏莎滑行,连晃都不多晃一下。

 金帐前后,另有四名矮小的童女举着饰金涂红的凤头金杖,帐头悬着华丽的大红宫灯,只有右前方那盏不是红的。

 而是一只朴实的糊纸白灯笼,形状十分眼。八人阵帐的华丽金帐,便这么“滑”进竹篱院里,与耿照、黑衣怪客形成鼎足三角,彼此相距不过丈余。

 金帐停住的瞬间,化骊珠的耀眼白光突然熄灭,耿照检查脐间并无异状,也不知是什么缘故,暗忖道:“适才在江畔,珠子也曾自行释放奇力,并未如平常那样,稍一刺便即失控,这回也是。

 二次出现的时机、情况之相似也未免太过巧合,方才她说“我一直都在这里”此事若与这名女子有关…代表她从江岸那边,就一路跟着我们了。”

 此姝似无恶意,他忍不住多看了那盏白灯笼几眼,陡地省悟:“这是…七玄宗主的灯笼!”他对手持离垢后的记忆十分破碎,一想便头疼,但之前发生的事可是记得一清二楚。

 他与染红霞意外闯入鬼先生与七玄宗主的集会,在劣势之中绞尽脑汁,想办法困…白灯笼的形制一模一样,但他没看过上头所绘的记号。灯笼面上,寥寥几笔绘出一枚箭簇似的图样,尖尖的三角框子底下两竖并排的直线,说是伞盖,伞柄也未免了些,倒像简笔的树木符号,三角树形下还了个轮般的螺旋圆圈,表示是背着太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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