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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9章 避免奇力失控
 耿照水性平平,喝了几口水后稍稍清醒,明白自己何以没喂了鱼--一条藕臂抓着他的背心,手臂的主人攀紧一块凸出礁石,水几乎将耿照的双腿冲出水面,身下却有一股巨力往底下卷,若非雪青另一条手臂死死攀住岩石,想保持漂浮亦不可得,马上被拖入江底漩,再浮上时已是一具肿的尸体。

 (她…为何要救我?)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并不难解。明栈雪杀了天罗香几十名的香使和织罗使,又重伤了蚔姥姥,再加上师姐妹俩十几年来的前愆旧怨,雪青恨她入骨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为问明姑娘的下落,什么线索她都不会放过。耿照神智恢复,求生意志顿时无比强烈,回臂抓住雪青的肩腋,好不容易才挨着她攀住礁岩,奋力抵抗,虚乏的身子在水中载浮载沉。

 江中心吃水较深,不易有岩石突出江面,此处离岸必近。耿照原以为一回头就能看见江岸,谁知背后乌沉沉一片,似无边际。忙转向另一头,才隐约看见山棱起伏的朦胧黑影,蓦然省觉:“原来…我们被冲到对岸来啦!”谁知雪青忽然松手,修长的身子几乎顺漂去,耿照堪堪抓住她的胳膊,整个人被拖得几乎没顶,骨碌碌地连了几口冰冷的江水,冻得他脑子发麻:“怎地…怎地这么重!”

 转念一想,又觉得似乎也有道理。雪青高大甚于男子,尚有之盛,光想就知道份量不清。耿照不敢松手,后头一截浮木破而来“砰!”撞上他的背门,差点撞得他口鲜血,索抱着浮木一蹬,两人哗啦啦顺而下。

 其间仿佛一瞬,似又过了许久,耿照被一丛卡着木石的芦苇住,才发现两人冲入了一处小河弯里,此处水深不过一人高,憋着一口气能踩到柔软的泥沙底,江水速稍缓,划动手脚,终于能慢慢接近岸边。他凭着一股蛮勇,抱着雪青的肋间奋力蹬水,硬生生游上浅滩,顾不得半身还浸在水里,着气瘫坐在柔软的泥上,心想:“你…你救我一命,现下我也救还你,谁都别欠谁。”

 手掌胁下出,手背却抵住一个浑圆坚、触感冷硬的物事,就着月光一瞧,原来是一副铸成女子形状的金绿甲。

 “难怪你这么重!”耿照又气又好笑,不暗骂自己胡涂。雪青周身披甲,护、裙甲、臂鞲…等一应俱全,即使让七叔这样的当世奇人亲炙,将甲铸得薄而贴身,仍是不折不扣的镔铁,斤两十足,童叟无欺。

 布帛吃足水都能重上几倍,拖人带甲泅水逃生,也真是笨得出奇了。初一给蒙了,总不能再摊上十五。

 耿照索让她倚坐在怀里,动手除甲,那甲的形制与东胜洲惯见的不同,充异域风情,薄得像胡桃壳,造型滑润平贴,腕间设有固定用的活扣,设计繁复、制作极巧,毋须倚赖系绳便能束起,穿戴舒适,与衣裳相仿佛。

 他对机关细件甚是稔,三两下便摸清理路,不啧啧称奇,一一拨开腕上的金属活扣“喀搭!”一声脆响,便将左腕甲解下。

 正要随手抛弃,忽摸到臂甲内里有不规则的凹凸,似是刻了什么记号,翻过来仔细端详,不变。臂甲内刻的不是图形记号,而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似是心法口诀一类。

 她着甲时原本在内侧垫有皮革布疋,以免凹凸不平的内面印在肌肤上,既不舒适也不美观,但内衬的皮布被江水浸透,一卸开来便即剥落,这才出了镌刻在甲内的秘藏文字。

 黑夜里难辨内容,但耿照谨记执敬司的教训:但凡写了字的,便是重要之物,绝不能轻易抛弃!避免误看机密,只能帮她穿回去。谁知卸甲容易穿甲难,他将雪青环在身前,双手绕过她高耸的脯试图把腕甲穿戴起来。

 雪青可不是依人小鸟,个头还比耿照高,肩宽臂长,耿照伸长指尖才构着腕底的活扣,解开时只须一指头的机关,穿回去却大费周章,再加上肩甲、甲碍事,了半天始终不成,索把臂甲衔在口中,勾她两腋蹒跚起身,抬尸似的一路拖行上岸。

 月下但见她一双玉腿软软伸直,含力度的修长曲线既优雅又充,衬与白皙的雪肌,肌线条消去了贲张的棱角,只留下滑润如水的起伏。

 耿照直到此刻,才有机会看清她脚下那双趾的船底凉鞋:他此生见过最接近这个的足上之物,大概只有木屐了,但他姐姐的屐儿可没有忒高的鞋跟,能如此前低后高、尽情地展示女子美丽的脚背,屐上的红绳头也厚、结实得多--才这么想着,其中一只金甲凉鞋“啪!”绷断了细带,约莫是拖行间鞋跟犁入地,前挡后刨地一较劲儿,终于受不住。系带断裂的凉鞋被遗留在蜿蜒的轨迹上,雪着一只雪腻左足,脚背上勒出细细红痕,衬得肌滑如脂,五只脚趾头蜷并着微微收拢,趾尖是淡细的橘红色,趾甲仿佛一小颗莹润的珠母贝,出乎意料地充女孩子气。雪青的白皙十分罕异。拥有异邦血统、轮廓一看就知道不是东洲人的媚儿,肌肤的泽是属于纯粹的烁白,于“白”之一字的纯度无人能及。

 明姑娘的肌肤在夜里带着淡淡的蓝晕子,是属于夜晚的幽白。乃至于横疏影的玉白、宝宝锦儿的白、染红霞缎子般的润白…

 诸女各擅胜场,不一而同。但雪青的白却如磨去外鞘的象牙,带着脂光泽,单就泽来看,除开异邦出身的媚儿,她的肌肤大概是东洲女子之中最接近纯白的,白得略带一丝淡淡黄,连带使肌肤薄处如膝盖、趾尖等,都成了偏黄的橘红色。

 耿照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她拖出水面,寒风拂来,不由打了个寒噤,蓦地怀中雪青一颤,嘴角竟溢出鲜血,猛然惊觉:“她受了很重的内伤!”

 颅中隐隐刺痛,对自己如何落水、落水前又发生何事…记忆零星杂乱,怎么也串不起来,头却痛得快受不了了。他奋力将雪青拖入林中,免得感染风寒,使内创加剧。无奈伤疲迸,不多时膝弯一软,连自己也力倒下。

 朦胧之间,记忆如雪片般从天而降,支离的画面仿佛被利剪绞成一段一段,不住从天上撒下,沾地便化为黑色烟罗。

 他茫然站在下着黑雨的空间里,既抓不住、也来不及看,惶急迅速膨为愤怒,然后又变成了恐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了?

 又为何会在水里?)耿照睁开眼睛,一股柔和丰沛的力量将他包围,安抚似的收束周身内息,一一推开体内经脉郁结处。

 原本涣散的碧火真气复现生机,将深入骨髓的寒冷排出体外。这股力量似发自丹田气海,但位置又有着微妙的差异,且与碧火功的先天胎息不同,明明是外力,感觉既陌生又熟悉…--化骊珠!心念一动,意识与身体相合,这一回,耿照才真正睁开了眼睛,忙不迭地盘腿坐起,闭目运功。

 真气搬运数周天后,体内散发的热气已将衣蒸干,原本受的些许内创已痊愈大半,连颅内刺痛也平复下来。

 可惜今夜透支太甚,体力无法说恢复就恢复,怕连徒步走回越浦城亦不能够,须得在这野地里将息片刻,以求缓图。

 碧火神功是奇,但决计没有如此迅速而奇特的异能。这是耿照头一次发觉,能控制、并任意运用的化骊珠,是何其强大!

 他收功吐息,低头见脐间的莹润白光渐渐消淡,直到平复如常,小心导引一缕碧火真气摩挲珠子,骊珠奇力突然一迸,一如既往难驯。

 耿照赶紧收束内息,避免奇力失控,暗忖道:“适才那股丰沛稳定的奇力,定不是化骊珠自行发出,似是与什么东西发生了共鸣,才未如往常般的失控。那物事的影响力足以波及骊珠…这是多可怕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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