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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竟似睡着
 “妖刀冢?妖刀冢?妖他妈的什么冢!坑死老子了…坑死老子了!”将冢上堆石一块块扫落,口中喃喃道:“刀呢…刀呢?他妈的,给老子一把刀啊!”沐云缓缓拔出轴剑,冷冷看着,忽觉这人既可怜又可笑。

 “你杀青苎村人时,可曾想过他们的绝望?”拖剑前行,轻声道:“鹿晏清!你伏法罢。再有来世,你做畜牲好过人。”

 鹿晏清猛然抬头,睁着布血丝的双眼,尖牙间溅出白沫:“你…想杀我?你敢杀我!老子还有绝招未出,不公平啊!老子…老子跟你拼了!”

 双手连挥,疯狂朝沐云扔掷石块。天门十八脉中,确有“暗青”一门,一手长剑、一手暗器,原是东海一绝。可惜鹿晏清师承刀门一脉,连袖箭、甩镖、飞蝗石等也没见过几回,出手杂乱无章,效果自是有限。

 沐云于飞石间拖剑行来,犹如信步闲庭,眨眼来到鹿晏清身前。鹿晏清命悬一线,随手抓住一硬物,想也不想便出一搠。

 沐云轴剑挥落,一分为二,匡啷一声残枝坠地,居然是碗口的枯竹。鹿晏清反手抓,只觉壁上松动,泥尘土灰簌簌而落,接连出几大竹。那竹似乎经过油浸处理,异常坚韧,沐云砍到第四时,剑刃“嗡”的一声卡进竹身。

 鹿晏清顺势一绞一扭,竹身的柔劲陡地转成刚劲,就像绞紧的牛皮索忽然放松一样,劲力反弹而回。

 这一下刚柔互易,沐云猝不及防,虎口如遭电殛,暗自心惊:“好厉害的蛇黄掌,果然名不虚传!”刁钻的蛇黄掌劲透脉而入,沐云真力一滞,半边身子如瓶水箕豆,被晃得气血翻涌。

 总算他应变快绝,立时松剑柄,反手出另一柄轴中剑,径搠向鹿晏清的咽喉,稳稳占住先手。谁知鹿晏清不闪不避,目光厉,咧嘴一笑,抬脚将一枚拳头大小的石块踢了出去!两人目光错,沐云忽然醒悟:“不好!”头也不回,点足倒纵。任他轻功再好,毕竟快不过一块踢飞的石头。千钧一发之际,沐云挥剑往后一拦“铿!”一声剑身被砸成了两截,恰将石块磕飞出去。

 石峡入口出药儿茫然的小脸,浑不知已从鬼门关前踅了一圈回来。对面。荒冢之前,鹿晏清随手拔出卡在竹节里的画轴薄剑,一,赤红的双眼透出兽一般的残忍笑意。

 沐云将药儿拉到身后,望着手中断剑,轻叹了口气。“来凑什么热闹?刀剑无眼,很危险哪。”“这里…关了妖怪的,不能带铁器刀子进来。”

 药儿突然明白方才那枚飞石原是冲着自己而来,惊魂未定,白着小脸颤声道:“我们赶快离开,让妖…让妖怪收拾他。”沐云摇头苦笑。

 “世间哪有什么妖怪?若论心黑,那厮便是丧尽天良的大妖怪。药儿快走,不然我一分心,说不定便要输。”药儿嚅嗫几句,似是下了什么决心,抿起小嘴一咬牙,跛着脚跑了出去。

 另一厢,鹿晏清扛剑上肩,意态张狂,几脚踢开冢上石,赫见一具骸骨瘫坐在峭壁前,全身被七八油黄枯竹贯穿--方才他硬出来抵挡沐云的,正是穿尸骸的巨大竹

 那尸烂得面目难辨,肢体被黄竹叉架得支离扭曲,除了头颅,只能看出一只右手垂在身畔,枯掌中握着一柄斑剥锈红的单刀。鹿晏清一脚踹断尸骸的右臂骨,从飘扬的骨灰漫尘中拾起单刀,狞笑道:“沐云,你瞧瞧,连天都帮我!

 我才失了一对刀剑,老天爷又巴巴的送来了一对。我若要你的命,你说老天爷给是不给?”沐云一扔断剑,拍拍手中灰尘,从容笑道:“奇宫门下,周身是剑!便是双手空空,一样能杀你。”

 “这等场面话,你留着同阎王说罢。”鹿晏清敛起狞笑,含松臂,刀剑在前一,顿时像变了个人似的,身如停渊气如云,连声音都凝沉起来,兽一般的赤目微微眯起:“四脚蛇,你可识得老子的起手?”

 沐云暗自纳罕,忽然想起师父说过的一段轶事,不由一凛,面上却装得镇定,淡然道:“莫非是“七言绝式”?”

 鹿晏清摒气不答,通体放空,益发如渊上蒸云,既沉又轻,张狂疯癫的模样逐渐褪去,居然有几分出神入定之感。他撮纳,周身气流似乎为之一滞,狭小的空间内风息声止,仿佛一切都凝在这即将出手的前一刻。

 气势之强,简直判若两人。沐云不过气来,不骇然:“这就是…观海天门独步天下的“七言绝式”么?”

 观海天门的总坛位于真鹄山东皋岭,数百年前原是东海百观的联盟,武功各异、百兵皆行,犹如一盘散沙,直到一名自称“秦篝散侯”的游方道人出现,对众人说:“联盟无主,故而生怨。众人奉我为主,将盟会合成一大派,自当无争。”

 各观长老大怒:“你有什么本事,敢说这种话来?”秦篝散侯笑而不答,撮长啸,啸声震动山谷,真鹄山中鸟兽群奔、云波涌,历时一刻方绝。

 百观众人被撼得体酥神涣,尽皆拜服。有人问:“百观各有艺业,所练兵器五花八门,如何成一大派?”秦篝散侯大笑道:“以剑混一!”出示奇书《洪经》上下两卷,经中录有道法、内功心诀,以及一部“灵谷剑谱”俱是罕世绝学。

 秦篝散侯将秘籍传抄百观,毫不藏私,无论使刀使,还是用掌、用暗器的,均以洪经与灵谷剑贯通,遂将东海百观合为十八宗脉,创立“观海天门”

 “观海”二字,即是“百观如海,同汇于一”之意,后来,秦篝散侯于东皋岭坐化,享年八十有六,毕生未曾束发出家,无人知其来历,门人追谥道号为“太昊真仙云来子”尊为天门祖师。

 天门十八脉的武功包罗万有,遍及十八般武艺,每一宗脉练到最后,皆有一式千锤百炼而得之华,以七字为名,故称“七言绝式”当魏无音说起这段掌故时,沐云忍不住问:“七言绝式?是一路武功么?”魏无音摇头。

 ““七言绝式”顾名思义,就只有一式而已。”“观海天门那群牛鼻子的武功驳杂不纯,一径追求妙套路,以繁复为美,合渣滓与金子于一炉同冶,原是庸才的脑袋。但这七言绝式去芜存菁,堪称天下间招式的极致,化极繁为极简,实不简单。”

 “师尊…也曾对过七言绝式么?”四奇行三的莫殊又问。“我运气不坏,居然对过两次。”

 魏无音淡然一笑:“天门刀脉的七言绝式,名唤“泠泠犀焰照澄泓”乃合《通犀剑》、《游犀刀》两部武功而成,刀剑各有一一百零八式,算是牛鼻子手里稍能见人的玩意,并不好斗。

 两百一十六式刀剑的大威力、大杀着,全都合到了一式里,你们说呢?”--两百多招的套路,如何浓缩成一式?--实战中尚有无数变化,又怎能以一式穷尽?

 魏无音的四名亲传弟子面面相觑,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沐云的个性最是佻飞扬,大着胆子问:“师尊两度遭遇,却不知胜负如何?”“一次全赢,一次全输。”

 魏无音哈哈大笑,摆了摆手,遂不再言,而鹿晏清身上的奇妙变化并未稍止。他闭目垂头,似乎毫不设防,沐云才动了抢攻的念头,却发现他的姿势攻守浑成,竟无可乘之机。

 转念又想携药儿退出峡口,那股强大的迫感已盖上心头,连稍退一步也不可得,想着想着,豆大的汗珠涔涔滑落,一时无措。

 (这是攻心…还是无隙?天下间…竟然有这等姿态!)鹿晏清却不忙着出手,竟似睡着一般,隐隐透着一股暴雨将至的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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