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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风云(三下)
 “是你?!”疑问的话口而出。昨天他曾经两度与这个黑铁塔般的壮汉相遇,两度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轻蔑与敌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今天在危难关头,却被这个敌视过自己的人出手相救。

 “怎么?你不希望我帮忙么?!”黑铁塔的眉毛向上挑了挑,目光如同两把有形的刀子一般,明晃晃地扎了过来!

 张松龄被这两道凌厉的目光瞪得非常不舒服,手中的三八本能地就往上抬。但只抬了一半儿,就又被他强行了下去。黑铁塔对他没有恶意,否则也不会出手相救。虽然此人说话的语气冲了些,气势也有些过于咄咄人。

 “哼!”黑铁塔的反应速度比张松龄见过的所有人都快,几乎在看到三八口颤动的瞬间,就抬起了盒子炮。同时身体在马背上迅速侧转,与坐下鞍子顶端逞四十五度倾角,悬停在了半空中。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兄台不要误会!”张松龄赶紧丢下三八,用力向黑铁塔摆手。甭说此刻三八里头顶多只有一颗子弹,就是了整个弹匣,他也不愿意跟黑铁塔发生冲突。首先,双方无冤无仇,没有必要以命相搏。其次,他没有丝毫把握能击中对方,更没有丝毫把握能躲过对方的反击。

 “哼!不识好歹!”看到张松龄主动丢下的步,黑铁塔也将盒子炮收起,重新在马鞍上坐正。“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让你给连老大剁了!”

 听对方主动提起救命之恩,张松龄愈发觉得尴尬,抱拢双手做了个揖,讪笑着赔罪“刚才不是有意拿指着兄台,只是习惯反应而已!在下张松龄,多谢兄台救命之恩!”

 “我叫赵天龙!”黑铁塔也学着张松龄的模样在马背上抱拳还礼“什么救命之恩不救命之恩就甭提了。我欠了你的人情在先,所以赶过来还给你?!”

 “欠我的人情?!”张松龄有些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加上今天这次,他与黑铁塔总共才见了三次面,双方认识时间还没有超过四十个小时,怎么可能会有人情给黑铁塔欠?!况且从刚才连老大的反应来推断,黑铁塔赵天龙在草原上肯定是个威名赫赫的大人物,又何须让他这个初来乍到的无名小辈帮忙?!

 “我今天本来在路上等着某个人!”壮汉笑了笑,眼神依旧凌厉,但黝黑的脸上已经充了阳光“没想到你在头前把我该做的事情给做了,让我白白傻等了一场!”

 “你也想杀朱二?!”惊诧的话语再度口而出。随即,笑容也涌了张松龄脸。如果不是想对付狗汉朱二,赵天龙昨天又怎么会两度跟他走在同一条路上?!如果不是想为民除害,赵天龙怎么恰巧在他跟几个狗腿子拼命的时候及时赶到?!

 “那杂碎坏事做绝,想杀他的可不止我一个!”黑铁塔赵天龙又笑了笑,冰冷的双眼里多少出现了几丝温暖“但谁也没有你下手果断。昨天才开始踩盘子,今天上午就一打烂了他的脑袋!”

 用手在前比了个端长的姿势,赵天龙笑着继续夸赞“隔着四十多丈远,从人子里打进去。我盯他不是一天两天了,却从没想到用这招!”

 “赵大哥是没有趁手的家伙!”张松龄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赶紧摆手否认。“三八的最大特点就是弹道稳。如果我手里只有盒子炮的话,也不敢离着那么远就开火!”

 “即便有长家伙,我也没你使得好!”黑铁塔笑着摇头“我见过的人,也没一个比你使得好。你当过兵,还是当过猎户?!”

 “都当过!”张松龄点了点头,诚实地回答。“兄台你呢?!”

 “你能猜到,又何必非叫我自己说出来!”黑铁塔赵天龙斜了他一眼,忽然拔出盒子炮,指向自己和张松龄的侧面“乒!乒!”

 张松龄迅速侧头,看到先前从马背上摔下来被他认为必死无疑的那名伪军头上挨了一,身前不远处,横着一把崭新的三八大盖儿。而另外一名刚刚被赵天龙击毙的伪军姿势更危险,俯身而卧,手指已经勾在了步的扳机处。

 他心中暗叫一声“丢人!”赶紧弯下,将周围的尸体逐个翻检了一遍。确认不会有第二个漏网之鱼了。这才抬起头来,再度向赵天龙拱手“谢谢!要不是你发现了他们,我就…”

 “这个时候的草地软,很难直接把人给摔死!”赵天龙大咧咧地摆了摆手,笑着点出对方判断失误的原因“你把地上的家伙收拾收拾,我把那两匹马给撵过来。咱们得赶紧走了,要不然,等小鬼子的骑兵追过来,就咱们两个可是顶不住!”

 说罢,径自策动坐骑去追徘徊在战场边缘的两匹无主战马。等他拉着两匹铁蹄马又返了回来,张松龄把地上的支弹药也都收集完毕了。一共是两杆三八大盖儿,六柄盒子炮,还有三把小鬼子骑兵专用的马刀。汉朱二非常舍得在保镖身上花钱,给连家兄弟每人都配了双,二十几个备用弹夹里也都

 这下,可是解了张松龄的燃眉之急。自从被孟氏父女偷偷藏起来之后,他钟爱的盒子炮就基本成了摆设。每回与敌人遭遇,里头的七颗子弹都要反复被检视过好几遍,不到最后关头,绝对不敢扣动扳机。而今天不但子弹又凑齐一个基数,左右开弓的幸福感觉也重新捡了回来。汉朱二给连家兄弟所配的六把盒子炮当中,竟然有三把是德国原装。口上的膛线还是九成新的,看样子,儿没正经用过几回!

 正高兴间,却又听黑铁塔赵天龙大声提议“战马一人一匹,长和长子弹都归你。短家伙和短家伙的子弹全归我,你看怎么样?!”

 “不行,不行!”张松龄笑着摇头。“我要那么多三八大盖儿没用!咱们还是无论长短,都对半儿平分好了!”

 “你这家伙!”没想到张松龄居然敢厚起脸皮跟自己讨价还价,赵天龙两眼中再度涌起一抹怒气“你要那么多盒子炮干什么?你又不在马背上讨生活!”

 “我原本就是两短一长。上次给小鬼子打仗时,丢了一把短的!”虽然接触时间没多长,张松龄却已经料定了赵天龙不是难的人,一边将武器和子弹往白马的背上挂,一边笑着补充“如果回口里的话,带着长家伙,很难通过鬼子的关卡。倒是盒子炮,随便找个货车往里头一,就能把检查应付去!”

 “也是!”赵天龙想了想,点头表示赞同张松龄的说法“那就再给你留一把短家伙,子弹对半儿。还有,大白马归你,雪青色的这匹留给我!”

 “长全给你,子弹对半儿!但是雪青马给我,白马给你!”张松龄摇摇头,翻身跳上雪青马的鞍子。

 换了新主人的战马不甘地发出几声嘶鸣,前窜后跳。张松龄单手狠扯缰绳,同时双腿用力夹紧马肚子。这是在北行路上,吴云起教给他的绝招。用来对付不听话的牲口非常有效。雪青马被勒得眼睛凸起,嘴角冒血。勉强又跳跃了几下,便停止了抗争,听天由命了。

 “你从哪学来的这一招?!”赵天龙从背后追上来,惊诧地追问。

 “跟一个路上结识的朋友学的。”张松龄对自己能如此顺利地驯服雪青马也觉得有些意外,想了想,顺嘴回答。

 “应该是个懂马的高手!”赵天龙一边策马向走,一边笑着点评。“不过你这徒弟不怎么样!你怎么不要白马,它可是比这匹雪青色的温顺多了!”

 “刚才跟几个伪军手,我第一反应,就是打骑着白马的家伙!”张松龄笑着接口。“况且杀了朱二之后,小鬼子肯定发告示抓刺客。我骑一匹白马到处晃,不是嫌别人看不见自己么?!”

 “你可真不傻!”赵天龙又笑,信手从自己的马鞍子后扯下一个皮口袋“喝酒么?马酒!”

 “还行!”张松龄大仇得报,心里头痛快,笑着伸出一只手。

 赵天龙将手中皮口袋丢给他,再度从马鞍后解下另外一只,高高举起“来,咱们两个先整一大口!”

 “好!”张松龄将皮口袋举起,在空中与赵天龙手中那一只碰了碰,然后冲着自己嘴里猛倒。

 马酒远比粮食酒度数低,味道酸酸甜甜,非常适合周围的风景和张松龄此刻的心情,一口下肚,顿觉神清气。不用赵天龙接着劝,他便如饮甘般喝了起来,转眼间,就将袋子里的马酒喝掉了一大半儿。

 “好汉子!”赵天龙没想到张松龄居然喝得如此爽快,心中对此人的好感大增。也学着对方的样子仰起头,鲸

 张松龄本来已经打算停下来了,眼角的余光瞅见赵天龙喝酒的姿态。心中顿时被带起了几分豪气,张开嘴,将余下的酒水一而尽。

 短短几个呼吸之内,喝空了整整一袋子马酒。即便马酒度数再低,也烧得他浑身发烫。看到赵天龙又将探询的眼光看向自己,张松龄哈哈一笑,丢下空口袋,伸开左手“还有么,再来!”

 “痛快!”赵天龙大声赞叹,再度丢过来一个装酒的皮口袋。张松龄解开袋子口的绳索,边走边喝,很快,就将第二袋酒又喝了个干干净净。

 他的酒量其实非常普通,仗着年青体力充沛,才不至于每回都怯。然而今天的酒水实在喝得太多,太急,远超过了他的承受上限。因此只片刻功夫,肚子里就开始翻江倒海,额头上也有黄豆大的汗水滚滚而下。

 “还要么?”赵天龙却如同变戏法般,从马鞍后摸出了第三,第四个皮口袋。一手抓起一只,在张松龄眼前晃动。

 不知道是喝晕了头,还是事实如此,张松龄总觉得赵天龙的眼睛很古怪,僵硬,凌厉,即便脸上带着笑,也无法改变眼睛里的冷傲。

 这种古怪的眼神令张松龄很不舒服,尽管明知道自己未必喝得过对方,心中也涌起了争一争的念头“既然有,干嘛不喝个痛快!”他醉醺醺地探出手去,身体在马背上前后晃。“在下张松龄,最喜欢结英雄好汉,你今天救了我两回,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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