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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守女人1月1日(3)
 一句“出国”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不断地碰壁淘汰搁置波折,天赐不再提此事。我知道他雄心未死。终于两周前他说出国之事已定,1月1起程,在美国一家公司打工。我知道这次是真的了,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我去留学。”

 他这么做与其说是虚荣,不如说是自卑。我们这拨同学从毕业奋斗到今天多数已小有功名偶有建树,没几个像天赐这样奔波劳碌一事无成。天赐性格内向,感情粝,有事憋着,平时很少表达心里话,只有一次叹息道:跟着没出息的我,你和孩子受委屈了。我说那不重要,一家人健健康康和和美美比什么都强。他说不行,做男人即使不能让家人锦衣玉食,起码不能让老婆在女友面前抬不起头孩子受不到好教育。我说我真的不在乎吃什么穿什么,只希望心情舒畅精神富足。他说我在乎。

 我的有文化的病婆婆在我怀孕八个月时过世,盼孙子盼红眼的她至死没能见孙子一面,但她知足,她知道金家有后了。

 在我们隔居而卧的日子里,她经常站在门口跟我说话。我请她进来,她说不,我一身的病别熏着我孙子。又说你肯定生男孩,你的身形反应跟当初的我一模一样。天赐小时候不省事,老闹病,累得我没没夜,不过人家说好闹病的孩子聪明,可不,街坊邻居这拨孩子中只有他一人考上大学,顶数他最有出息。

 天赐笑说您还夸我,没瞧这正下岗待业吗,大个老爷们儿白长两只手靠老婆养活吃闲饭,多丢人。婆婆说那哪叫下岗啊,是“赋闲”积蓄能量,寻找机会,一飞冲天,暂时的,不是有句话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嘛。凭你,将来孩子长大点,什么考研啊,出国啊,白领金领赚大钱啊,嘁,直来的。话说回来,这么多年让我给拖累的。

 天赐说您说什么呀,这次不是为儿子嘛,不然研究生就考上了。说好了孩子大点您给看着,我和钟晴出去闯,回头让您和儿子骄傲。

 天赐这次痛下决心,有相当一部分原因为兑现当初对母亲的许诺。

 女儿两岁,公公再婚,新婆婆是职业女,在金融系统工作,一个儿子高惊宇在中心医院当医生。我们和新婆婆一家相处得很好,有他们帮忙天赐放心。

 “你们娘儿俩归过来吧,大家在一起有个照应。”新婆婆再一次这么说。

 天赐当然愿意,我不习惯,我宁可一个人带孩子。惊宇说哥你放心走吧,一切有我。天赐说父亲和阿姨年纪大了,你嫂子和孩子我就交给你了。两人讲话的时候神情肃穆庄严,就像在做出什么重大决定,其味道颇具“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

 我心里一阵发紧。

 我们全家到机场送行。宝宝的哭叫和我的眼泪如同生死离别。十年婚姻,我们心手相连,彼此已长在一起,互为生命的一部分,分不开了。

 天赐对我的最后嘱咐是:带好孩子等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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