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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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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楼闻言,脚下立时就是一顿,随即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道:“阿墨,不要开玩笑。”

 “我才没有开玩笑呢!”柳墨归鼓起了脸,声音里的都是委屈和不“她明明就是喜欢你!”

 花楼虽看不见,却几乎已经能想象到小姑娘鼓着脸瞪自己的模样,忍不住摇头失笑:

 “哦,阿墨也知道什么是喜欢?”

 素来温和的男人在说话的时候,竟是带上了几分显而易见的调侃与玩笑——小姑娘的心思很单纯,看得出来一直都被人温柔体贴地保护着,又很少见到外人,花楼总是不自觉地就将她当成是一个还未曾长大的孩子。

 小姑娘虽然单纯,但感觉却敏锐得很,准确无误地接收到了男人话里的含义,一张脸立时就鼓成了包子,有些愤愤地用手指戳了戳走在她身侧的阿甘——阿甘似乎是有些委屈,讨好似的蹭了蹭她的,小姑娘和它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这才不情不愿地收回了手,轻轻地“哼”了一声:

 “我当然知道了!好多来谷里求医的女孩子们就常常用刚才霞儿看你的眼神看裴师兄的!师姐们说,那种眼神就叫做喜欢…”

 花楼似乎是没想到小姑娘会这样回答自己的问题,怔了怔,随即就摇了摇扇子“看着”小姑娘煞有介事的样子,忍不住有些好笑:

 “是我有错,我不该说阿墨不懂的。”

 “哎?没、没有关系的…”原本还鼓着脸愤愤不已的小姑娘听到了他的道歉,反倒是一下子就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微微红着脸挠了挠头,测过脸偷偷看了仍旧一脸笑意的花楼,略有些犹豫,却到底还是挡不过心底的好奇,忍不住有些小心翼翼地问:

 “那…那你喜欢她吗?”

 “霞儿的父亲是花家钱庄的掌柜,她的母亲患了麻风,她一直陪着她的母亲在云间寺静养,小时候我常去云间寺玩耍,霞儿不嫌弃我身有残疾,常常陪我说话,”花楼摇了摇头,似乎是有些叹息“我一直都将她当成妹妹一般,更何况,我也只是一个瞎子罢了…”

 “才不是呢!”花楼的话音刚落,柳墨归就立时瞪大了眼睛,用力地摇了摇头。

 花楼笑:“哪里不是?我虽并不因为是个瞎子而难过,但我也的的确确就是一个瞎子。”

 “你是瞎子,可是你不是‘只是’一个瞎子!”小姑娘转头看向他,刻意地在“只是”两字上咬了重音,一双清亮的眼睛里是认真“你是瞎子,也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

 花楼微微一怔:“为什么了不起?”

 “因为你很快乐啊!”小姑娘不自觉地揪紧了他宽大的衣袖,微微歪了头“我师父虽然是谷里的工圣,可其实他是一个出家人,他常说,‘一切皆苦’,所以我想…如果一个人能一直很快乐,一定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

 小姑娘说到这里,顿了顿,脸色不知为什么竟有些许发红,却到底还是大大方方地将后半句话接了上去:

 “就像你一样!”

 花楼这么多年来受过数不清的同情与夸奖,大家都同情他瞎了的眼睛,又夸他即便是这样却也依然端方谦和、武功不俗“闻声辨位”的功夫让他几乎与普通人无异,但只有这个小姑娘,她夸他、觉得他了不起,只是因为——他过得很快乐。

 无关乎他是不是一个瞎子,无关乎他的武功好不好,无关乎他的出身好不好,只因为他是一个过得快乐的人。

 这世上有很多苦难,但却也有很多美好的人和事,他又怎么会不快乐呢?

 花楼觉得自己的心口像是被什么牵动了一下,柔软得出乎自己的预料,合上折扇,摸了摸小姑娘的头顶,朗声笑了起来。

 小姑娘歪着头在他的掌心蹭了蹭,看着他比往日里似乎更加温和又朗的笑意,竟是微微有些失神。

 …

 花楼陪着兴奋的柳墨归在街上逛了一整天,吃过了晚饭才一起回了百花楼。花楼一个人在小楼上将新买的花种都小心翼翼地在花盆里种下,又将花盆在二楼的窗台上依次摆好,这才回房间休息。

 百花楼平里只有花楼一个人住,房间并不多,除了花楼自己的房间之外,只有两间客房以备不时之需——全都一左一右就在花楼的隔壁,而柳墨归现在住着的,就是其中一间。

 柳墨归的房间里还亮着灯,很显然小姑娘并没有睡着,但花楼看不见灯光,他只是能感觉到房门虚掩着并没有关上,而小姑娘也并没有入睡。

 花楼在门口略一犹豫,到底还是敲了敲门。

 “花楼?”小姑娘清脆的声音从屋内传来“直接进来就好啦!”

 花楼应了一声,推开门进了房间,柳墨归正抱着阿甘坐在榻上,趴在窗口仰着头看着天空。

 大概是刚洗过澡的关系,小姑娘只是随意地披着外袍,一头半干半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就像是融进了那身墨的衣袍中一般,分不清是哪一种黑更加深邃。

 花楼似乎是对这样的场景有些意外,脚下微微一顿,这才走到了窗边,温声道:“这么晚了还没有睡?”

 “这两天的天气很好,”小姑娘回过头来看了花楼一眼,往旁边挪了挪,腾出了一个位置来示意花楼坐下,然后又指了指天空“星星特别亮呢!”

 窗边放置不过是一张矮榻,并不算宽,花楼依言坐了过去,几乎就是和小姑娘紧紧地靠在了一起——他素来是个守礼的君子,还从未有过和女孩子离得这么近的时候,微有些不自在地低咳了一声,看着小姑娘落落大方又毫无心机的模样,在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却到底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温和地笑了笑。

 “以前每天到了晚上的时候,只要不下雨,师父就会教我们看星象的。”小姑娘趴在窗口,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戳着阿甘圆滚滚的身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夜的缘故,平里活泼的小姑娘在这时候看起来,竟是有些异常地沉静。阿甘似乎是知道她的心情不太好,不止乖顺地任由她戳着自己,甚至还有些讨好地蹭了蹭她的脸,小姑娘笑了一声,把它抱得更紧了一些。

 感地察觉到小姑娘的心情有些低落,花楼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温和的嗓音里透着一股安抚的意味:“阿墨真是了不起,懂的真多。”

 白天她夸他了不起,其实在他看来,小姑娘也实在已经足够当得上“了不起”这三个字了。

 小姑娘似乎是有些不习惯这样的夸奖,微微红了脸色,却是抿了抿,轻声道:“师父才是真的了不起,天文历法,机关数术,他什么都懂的…”

 “阿墨不用妄自菲薄,”花楼笑,摇了摇头“师父很了不起,阿墨也一样是很了不起的。”

 “可是…我还有好多东西没有学呢,”柳墨归低头,有些低落和懊悔“早知道,我以前就不那么贪玩了。”

 今晚的小姑娘很沉静,可就是这样的沉静才更显得她耷拉着脑袋沮丧懊悔的样子越加让人心疼,花楼觉得的心口好像是没来由地揪了一下,伸手摸了摸她头顶半的头发,语气里有些歉疚:“抱歉,这么久都还没有找到万花谷的消息,但我有一个朋友也很了不起,我想他一定很快就会查清楚的。”

 话音刚落,小姑娘的背脊立时就是一僵,回过头来看着他,沉默了片刻,像是有些不确定地寻求着保证:

 “花楼,你…一定会送我回家的对不对?”

 “是。”花楼点头保证。

 男人的眉眼温和,带着浅淡却又温暖的笑意,也许是因为晚上的缘故,夜让他的轮廓看起来更加柔和,也更加温柔,柳墨归有些失神地看着他,慢慢地咬住了嘴,好一会儿,才有些犹豫地问:

 “花楼,如果我回家了,是不是…以后就见不到你了?你以后会不会不记得我了?”

 “即便你回家了,也还是可以来看我,或者我来看你啊,”花楼失笑“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就是因为是朋友,所以才舍不得,所以才想问会不会忘记她啊——万花谷里都是她的家人,而花楼,是她的第一个朋友…虽然知道希望很渺茫,但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回家,可是,如果真的可以回家,那么以后一定就再也见不到花楼了吧?柳墨归咬了咬嘴,语气竟是出乎意料地执拗:

 “那如果真的见不到了呢?”

 似乎是没有想到小姑娘在这个问题上会是如此的固执,但花楼却仍旧是温和地笑了笑,好脾气地答道:“那我也不会忘记阿墨的。”

 得了保证的小姑娘稍稍舒展了眉头,心情似乎是微有些好转,抬眼看向身侧的男人——他的眼睛因为失明而显得有些无神,但映着烛光,却好像是格外清澈。小姑娘用手指戳了戳怀里的阿甘,似乎是略有些犹豫,但盯着男人温和的笑意看了一会儿,却终于还是有了决定,开口道:

 “花楼,那…那你摸一摸我的脸吧,然后你就会连我长什么样子一起记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阿墨也知道什么是喜欢?”←花花你确定你这不是在调戏阿墨姑凉?

 历史上的僧一行除了是高大上【喂!】的科学家之外,还是佛教高僧(原属天台宗,后入密宗)

 “一切皆苦,诸行无常,诸法无我,涅槃寂静”是佛教四法印(后面三个也叫三法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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