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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零一、忠不畏死陈少阳
 临安城虽只是行在,但大宋皇室驻此已久,有人诗云“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此处确实是金粉世家之地歌舞升平之乡,人口攒集商贾如云,连带着酒楼林立。其中既有属户部点检所所营的各乐楼、春风楼、太平楼,也有商贾百姓所营的熙楼、三元楼、花月楼。这数年来“群英会”也在临安立足了脚跟,凭着独具风味的菜,这座楼甚至颇有青出于蓝之势。

 霍重城愁眉苦脸地坐在群英会顶楼之上,看着熙熙而来的顾客,他却笑不出来。

 “十天了…”他叹了口气。

 “官人,如此憋闷,何不去勾栏耍子?”一个伴当在旁边出主意道。

 “滚!”霍重城飞起一脚,踢在那伴当上,那伴当嘿嘿笑着跑开,倒也不着恼。

 “你这贼厮鸟又来害我!”霍重城破口大骂:“上回便是听你们拾撺,去了青楼一回,偏偏被那苏家小娘子得知了,到今已经整整十未曾理我,你们这些贼厮鸟,还不快些给老子想主意,早些让苏家小娘子回心转意!”

 “我出去想想,或许就能想出主意来…”那伴当闻言马上闪得老远,下得楼来摇了摇头:“也不知那苏家小娘子哪里好的,将我家官人得神魂颠倒,数年来都是如。”

 霍重城在他背后骂了一声,又坐下来开始生闷气。

 他坐的位置是“群英会”顶层正对着大门处,故此能清楚地看到进来的人物,不过经过他视线之人,他都恍若未觉。

 “广梁大哥!”他正发着呆。突然身边有人喊他,他还未反应过来,一只手搭上他的胳膊,用力推了他一下:“广梁大哥!”

 “啊…阿琦,是你姐姐让你来的?”霍重城回头望去,看到是三元楼苏穗之弟苏琦。心中大喜,忙拉着他地手:“她如何说?她肯理睬我了?”

 苏琦如今也有十三岁,长得虎头虎脑。眼睛里闪着顽皮的光芒。听得霍重城连珠炮般的话语,他翘起嘴道:“我姐姐才懒得理你。我是来要我的东西的,你上回答应,送我的求玩意儿呢?”

 因为刻钟作坊也被迁到了求,故此刻钟作坊产地那些机械带动的小玩具儿,如今都成了求的物产。因为数量不多地缘故。市面之上便是花高价,也未必能买得到。霍重城借着与赵与莒的关系。自孟希声那里可以得到些,他每次便用这些玩意来逗苏琦。听得苏琦问起,他才想起这些日子只顾想着如何让苏穗脸上阴天转晴,却不曾将这位更了不得地小祖宗之事放在心上,他转动眼珠,刚想用假话搪,苏琦便指着他的鼻子道:“你又要诓我!”

 “哪有,我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怎么会诓你?”

 “你诓我何只一次两次。每次你要诓我,眼珠就会转。我姐告诉我的!”苏琦指了指他眼睛。

 霍重城大感狼狈,他咽了口水,正待再辩解,忽然瞅见一人,不由得“咦”了声。

 他瞅见的,是个三十余岁的男子,长身魁梧,相貌不凡。霍重城认得他,此人姓华名岳字子西,原是这一科地武状元,如今在殿前司任职。霍重城在绍兴时便是个豪人物,颇有其父遗风,喜欢结些朋友,在临安开群英会之后更是如此。华岳还在右庠(注1)为太学生时,便以轻财好侠闻名,十余年前曾直言应杀丞相韩胄而触怒当权被捕,几经辗转才又回得太学,最喜欢呼朋引伴饮酒诗,针贬时弊指点山河。

 “华子西,状元郎,这许多未见,你怎的有暇到我这来,今不在殿前司当值么?”霍重城在楼上与他招呼道,又转过身对苏琦道:“我有客人,阿琦,你且回过,过两我将给你地东西送上门去如何?”

 “你若是再诓我,我便告诉姐姐,让她再也不理你。”苏琦威胁道。

 “定不会诓你!”霍重城一边说一边向楼下走去。

 他牢牢记得赵与莒曾对他说过,多结些人物,以便后之用。如今赵与莒已是更名为贵诚,当了沂王嗣子,这让霍重城想明白许多问题,对于赵与莒待下来的事情,他更不敢怠慢。

 谁知道今后,阿莒能走到哪个位置,他若有得意之,自己与他是总角之,又替他出了不少力气,富贵何足道哉!

 华岳走上三楼,与霍重城点头招呼,他是殿前司同正将,又是太学出身,若不是霍重城身上没有商贾那锱铢必究的铜臭味儿,原本不值得他结的。

 “广梁,你这里可有雅间空着?”华岳低声道:“我有事要请客人,须得肃静之所才好。”

 “子西放心,你要雅间,自然会有!”对于这位今科武状元,霍重城也是曲意结,他唤来一个小二,吩咐了几句之后,便亲自将华岳领到那雅间。

 这雅间在楼的最角落,临街对湖,原是临安“群英会”里最好的一间。华西见了极满意,对霍重城道:“便是此处了,我邀了人来,若是有人问起我,你只管将他引来便是。”

 “子西要什么菜肴,也只管说,我这里刚来了些海外美酒,最是香醇不过了,酒极烈,正适合子西这般英雄人物。”霍重城笑道。

 宋时已经有提纯的酒,只不过较之后世淡得许多,求这两年来粮食丰收,便开始酿酒,再用玻璃瓶子装上这些烈酒,运到燕云去与胡人换劳力。胡人极好酒,仿佛再多的烈酒也喂不他们地酒虫一般,为了换这他们自家酿不出地烈酒来,在燕云少了许多杀戮。这是赵与莒早就定下的计策。也算是为了保全北地各族而做地一些事情,故此,求酿多是输往北地,再加上大宋“榷酤”之政(注2),这烈酒卖到江南的反而少。

 “你与我拿一坛来。”华岳心中有事,对霍重城的吹捧没放在心上。霍重城是个识趣之人。转过身便让小二给他送了瓶酒,自家却没有再去。

 “这华子西,不知等的是何许人物。竟然如此。”霍重城心中暗想,他本有意去窥探一番。但想到若是惹了麻烦反倒不美,便到了底楼的柜台处呆着。

 他是“群英会”东家,若不是华岳这般身份的人,原本也用不着他招呼。故此他坐在柜台前许久,都无所事事。大约过了半个钟点,一个四十余岁地男子走了进来。径直到柜台问道:“有位姓华的在此定座么?”

 这人确是面生,不过口音倒是地道的临安口音,霍重城精神一振:“是华岳华子西么?”

 “正是,他人在何处?”

 “三楼雅间,我这就领客官去。”霍重城招呼道。

 到得那雅间前,霍重城敲了敲门,不一会儿,华岳开门探出头来。见着那男子。面上快之:“你到了,快请进。我在等人,还会有两三个人来。”

 霍重城心中一动,他还想再听两句,华岳已将那人引进了雅间,然后对他道:“广梁,在下边替我候着,还有人要来,吩咐厨房里为我们整治一桌酒席,待人齐了便送上来。”

 霍重城心中嘀咕了声,只觉这华岳今极是怪异,做起事情遮遮掩掩地,与他往日的豪完全不同。他来得一楼,又等了会儿,果然有人来问华岳,这次来地是三个人,霍重城将他们引上楼,又吩咐厨房开始送菜。他心中虽是好奇,终究还是忍住,未曾跑去偷听。

 人都到齐之后,华岳笑着道:“诸位仁兄,介绍一位贵人与诸位认识,这位柳先生,是皇子殿下身边极得信用的人物。”

 他介绍的那位柳先生,便是第一个到的四十余岁的男子,听得华岳介绍,他起身向众人拱手致意。

 “这位是袁甫袁广微,絮斋先生之子。”华岳指了指后来三人中地一个道。

 “原来是絮斋先生之子,令尊大名,在下久闻。”那位柳先生再度起身行礼。华岳将众人…介绍,袁甫已经年过四旬,而另两人则还是二十出头,相互认识之后,华岳又打开雅间之门,查看外边无人偷听,这才入座。

 “柳先生,皇子殿下有何吩咐?”华岳对那位柳先生道。

 “此事出我之口,入诸位之耳,绝不能令旁人知晓。”柳先生先是肃然道:“若是走漏了风声,诸位落入贼之后,也不得牵连皇子殿下!”

 “那是自然。”华岳一笑:“在座诸位都是慷慨豪侠之士,柳先生只管放心。”

 他与柳先生一唱一和,让袁甫微微皱起了眉。袁甫出自理学世家,父亲当初曾任过太学学正、国子祭酒等职,门生遍于天下,袁甫自己也曾是嘉定七年(西元1214)状元,如今任著作佐郎一职。原本见了华岳这般神秘作态,他心中便有些不快,得知柳先生乃皇子赵身边之人,他更是警醒,今道今只怕不会有甚好事。

 “如今权持政,欺凌圣主,我大宋已至存亡之秋了!”那柳先生语出惊人:“若无人振臂而起,提鱼肠之剑,奋博之槌,则我大宋亡无矣!”

 袁甫面色一变,他起身拱手道:“家中老父,年逾八十,昨寄信来,说是身体颇觉沉重,下官此来,原本是与子西告辞的。”那柳先生一肚子慷慨之语,原本要倾倒而出,却被袁甫这番话堵了回去,面色马上变了,便是华岳,脸上也是红一阵白一阵。不待二人回话,袁甫便起身迈步:“诸位慢用,不必送,不必送!”

 一边说,他一边开门,出了雅间。华岳额头青筋迸起,想要唤住他,但见他走得匆匆,便将到嘴地话咽了回去。

 他转向还留着的另二人:“袁广微竟然懦弱如斯,愧对其父英名,你们二位是否也要学他一般?”

 那两人对望一眼,神情都有些讪讪。柳先生长叹一声,摇头道:“国朝养士二百年,事到临头,竟无一人?使陈少复生,欧德明再世(注3),吾侪岂不愧煞?”

 那二人血气方刚,听得柳先生以太学生前辈壮举相,都不由得热血沸腾,起身应喏道:“敢不从命!”

 “权把持朝纲,皇子早除此恶,只耐权蒙蔽圣聪,故不得如意。如今权又构陷皇子,离间圣上与皇子父子之情,妄图动摇柄本。他为逞己志,不知从何处寻来野种,冒称太祖后裔宗室血脉,天子一时不察,令其为沂王嗣子,进而觑视储君之位。”柳先生扫视众人:“皇子心中忧愤,不知你等可愿为皇子除此帮凶?”

 这话说得赤的,在座之人,都在临安呆着,自然明白他所说的是谁。

 “以柳先生之意?”这次话语,华岳也是第一次听到,出言询问道。

 “那人不过是乡里小儿,哪里能充作天潢贵胄?”柳先生眼光极为冷厉:“华子西,我久闻你游广阔,上至紫朱高府,下至贩夫走卒,你都有识者。这二位能留于此地,自然也是对我大宋忠直壮烈之士,我只问你们,能替皇帝殿下寻得一专诸否?”

 两个太学生相互看了一眼,在对方眼中既看到激动,也看到恐惧,他们有一种自家正在参与甚至主导历史的壮烈感,仿佛在此时此刻,整个大宋国运,都在他们手中一般。

 “王府护卫森严,恐怕不易入内。”一个太学生道:“那位沂王嗣子,深居简出,不能进王府,如何能…”

 “进王府倒不难。”华岳目光闪烁:“我如今在殿前司任职,藏一两个人进王府,算不得什么大事。王府守卫巡视,我都能得到,只要有一个敢死之士便可。”

 “我倒识得一个人物,其人家中甚贫,奉母至孝,靠为人帮佣维生,读过几天书,一向以墨家自诩,急刚烈,若以言语之,再以重义之,必是肯做的。”另一个太学生道:“只是他家老母,须得好生安养。”

 “他之母便为我之母。”华岳断然道:“且领我去见那人,只须有我一条命在,必不让他之母受得苦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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